“你想出去走走嗎?”
源稚生算是看出來了,姜黎現在完全沒有老老實實休息的意思,不過他也不打算真的把人一直關在小房間裡。
“好啊。“
姜黎欣然應允,但她的表情在看到源稚生從門後推出一把輪椅的時候有些崩壞,
“……喂,我傷到的是肩膀不是腿,這個輪椅是幹什麼的?”
“路明非和楚子航特意為你準備的。”源稚生毫不猶豫地出賣了兩人。
“他們最好别讓我逮到……”姜黎捂着額頭很是無語,
“你不會真打算推着這個東西帶我從網吧裡出去吧?”
源稚生無言地比了個請的手勢。
“你夠狠。”
姜黎已經不想知道其他路人會怎麼看她了,身殘志堅就算殘廢也拼命要來網吧打遊戲的網瘾青年嗎?但她是個不服輸的人,既然源稚生不要臉了,那她也不要。
不知道抱着怎樣的一種競争心理,他倆一個敢坐一個敢推,本來姜黎沒覺得自己傷有多嚴重的,一坐上輪椅莫名有種“你跺你也麻”的脫線感,而源稚生也是絲毫不在意他人眼光,他大大方方地推着姜黎從網吧正門出去,一路散步到邊上的公園裡。
G市冬日下午的天氣正好,那種暖洋洋又帶着點昏睡感的陽光打在身上,讓坐上輪椅的姜黎感覺自己提前進入了七老八十的養老生活。
之前在屋子裡睡不着,現在輪椅晃着晃着,姜黎倒是唐突起了點睡意,隻是在她身後的源稚生突然出聲了。
“姜黎,繪梨衣之前給我看了你穿裙子的照片。”他語氣淡淡地說,“我原以為你在本部過得很好,沒想到一來就見到你躺在病床上。”
“沒辦法,總是有各種各樣的麻煩主動找上門來嘛。”姜黎笑笑。
源稚生的口吻聽起來有些不贊成的意味在,他說:
“我不知道楚子航為什麼沒能保護好你,但如果是我,直到我失去行動能力之前,都不可能讓你傷成這樣。”
“?!”
然而姜黎一下子連瞌睡蟲都被吓走了,她甚至搓了搓手臂,
“你在說什麼東西啊,聽上去怪惡心的……我也不需要誰的保護好嗎?”
“抱歉。”
源稚生話一出口就知道是自己冒犯了,他這麼說着實有些不妥。
“你們日本人的大男子主義……”
姜黎欲言又止,她感覺自己對某鄰國的刻闆印象加深了,他這是好哥哥當久了見誰都有爆棚的保護欲嗎?
“我剛才的意思是想說,我可以留下來幫你。”源稚生順從地換了種說法,“在你遇到危險的時候。”
“我的大少爺诶。”
像是他說了個多好笑的笑話似的,姜黎忍不住彎起眉眼,“你現在出門連刀都不帶了,是打算怎麼幫我?”
“不需要刀。”
源稚生平靜道,他心中默數三下,手臂骨骼傳來噼啪的脆響,僅在幾個呼吸内就進入了強悍無比的“龍骨狀态”,
“我自己本身就是最鋒利的兵器。”
也對,不管當了多久普通人,這個男人曾經都是日本極惡黑/道的領袖,地下世界衆生的大家長,他是源家的“天照命”,也是至高無上的“皇”,源稚生完全可以說他比任何混血種都要強大,盡管他的志向并不在此。
姜黎發自内心地感到不解:
“好不容易才退休,能和愛着的弟弟妹妹一起過平和的生活,源稚生,那樣的日子不好嗎,你們為什麼還想主動卷進來?”
“不是我們,隻有我。”源稚生低聲解釋,
“我欠你一條命,稚女也欠你一條命,還有繪梨衣,三人份的虧欠,這個理由足夠我為你賣命了,稚女會照顧好繪梨衣的。”
姜黎默默歎息。
“你信不信稚女如果聽到你說這種混賬話,絕對會一拳揍到你這張……”
她說着擡頭打量了他一眼,“還挺英俊的帥臉上。”
源稚生有些無奈,明明兩個人上一秒還在聊着正事,但不知道為什麼,她這後半句話一出,瞬間就把自己拉回了他們一起在日本度過的幾個月,那時候他肩負重任沉默嚴肅,手握刀劍心堅如鐵,随時準備迎接名為終結或者死亡的宿命之戰,然而幾個神經病二百五非要搖着小扇花手絹在他邊上載歌載舞,任你心裡再有什麼深仇大恨,也隻能在他們傻逼兮兮的氣場裡乖乖被同化,然後屈辱地被這群人豐富的傻逼經驗打敗。
“留着你的命吧。”姜黎說完調戲的話後低着頭愉快地笑了,
“說真的,能見到你們好好活着,并且很幸福……對我來說就是不錯的回報了。”
她做了那麼多,重來多少次,也不過是希望好人都有一個好的結局,希望努力的人的故事能一直一直說下去。
源稚生沒有勉強,他解除了龍骨狀态:“如果你有需要,随時來找我。”
“我知道了。”她不甚在意地點頭。
“我是認真的。”源稚生垂眸看着她頭頂的發旋,
“當你以後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的時候,我希望你知道,你永遠還有一個選擇。”
“我之前回了本家一趟,烏鴉和櫻告訴我總部并不太平,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
源稚生的聲音慢慢輕了下去,他彎腰湊到姜黎耳邊,用最低的氣音傳遞着訊息,
“去日本,蛇岐八家和輝月姬會給你們庇佑。”
姜黎用複雜的眼神回望着他,沉默許久還是搖了搖頭,她張口,沒有發出聲音,但是她知道源稚生可以讀懂唇語:
「那會是一場戰争……日本分部承受不起另一場戰争了。」
“不…隻是袒護一個對我們有恩的……朋友而已。”
源稚生收緊了捏着輪椅推把的手心,他是發自内心地厭倦着混血種的一切争端,也完全沒有再次掌握權力的欲望,但他同樣做不到眼睜睜看着她陷入泥潭,而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姜黎還是搖頭。
“……至少你要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