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皮套的玩偶服轉着圈圈來到他們身邊,圓潤飽滿的可愛狐狸臉上挂着幸福的微笑,它向兩人的方向伸手,似是要和這暴雨傾盆之時,露天廣場上僅剩的兩位觀衆擊掌。
對視中,那雙灰栗色帶着柔軟情緒的眸子蓦地一凜,姜黎一把将黃少天拉至身後,他正準備配合玩偶服的互動,被扯得一個踉跄:
“诶,怎麼——”
原本黃少天站的位置,一條通體漆黑的蛇飛掠而過,那速度之快,幾乎在雨幕中切斷一片珠線。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再慌亂擡頭時,終于發現出些許異常,面前玩偶服的腦袋隻是松松垮垮地搭在身子上,仔細瞧去,它布料下的軀幹軟得像是沒有骨頭,随着節拍舞動的四肢也早就扭曲到了一個不正常的角度,而在玩偶頭和身子的接縫處,正啪嗒啪嗒地掉下數條細長漆黑的小蛇。
更令人恐懼的是,遠處每一個原本親切可愛的玩偶,都在用這樣僵硬粗糙的造型抽搐着掉出蛇來。
這群玩偶服裡面藏着的根本不是人,隻是一群蛇,在刻意僞裝出人的行動模式罷了。
黃少天幾乎想要作嘔,姜黎拽着他又是一躲,有利刃破空的聲音從他們原先的位置傳來,半人半蛇的怪物撕破了身上的部分僞裝,帶着毫不掩飾的惡意朝他們襲來。
倉皇躲閃間,兩人手上系好的繩結散開,小熊威尼友情贈送的氣球飄向天空,孤獨地與閃電作伴,王子獻上的玫瑰花也掉在地上裡,被後續追來的怪物踩碎在泥濘裡,芳香不再。
“這些都是什麼鬼東西啊!這裡還是S市嗎?!哪來這麼多蛇?”
黃少天握緊了姜黎的手,努力想跟上她的動作不給她添麻煩。
“大概……是S市的鏡像城市吧。”
姜黎回想起之前的種種違和,幾乎不費力地猜到他們是被這場暴雨帶進了尼伯龍根。
往好了想,在這裡不用擔心亞伯拉罕血契要求的保密性原則,往壞了想,黃少天可能是被她連累進來的。
說要陪她淋一場暴雨,誰想到連尼伯龍根也算上了啊,姜黎苦笑,結果這種三流俗套的戲碼還是發生在了自己身上。
但内疚也無用,既然他已經在這裡了,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把他完好無損地帶出去。
把黃少天護在身後安全的地方,姜黎抽出腰身上的魚骨輕松掰成幾段,手腕微動甩出,鋼條直直地把幾條小蛇釘死在水泥地上。又有玩偶服的怪物圍上來,她彎腰脫下高跟鞋,一邊一個甩出,正中怪物眉心,打得它們重心不穩,給面前清出一小條通行的路。
姜黎光腳踩在地上,卻完全不會受傷,龍鱗為女孩覆上一層可以收縮的铠甲,她拽着黃少天穿過屍橫遍野的地面,沖向一輛花車,一腳踏斷後續車廂間的連接處,把多餘的累贅全部丢在身後,然後掀開為首那輛花車藏在裝飾下的控制闆。
“EVA?”
很可惜,學院秘書處于離線狀态,好在她的内置程序還能使用,姜黎拿出手機連上面闆後的内部電路,按了幾下屏幕。
黃少天也不知道她操作了些什麼,隻見她回頭對他說了聲“抓牢我”,下一秒,原本用老太太拄着拐杖散步般的速度慢悠悠前進的花車頓時變成了“因為小學生算錯數學題而被迫扔下拐杖以100公裡時速暴走的狂野老太太”。
這輛精緻的巡遊花車正在以一種馬上要散架的兇悍氣勢咆哮着朝未知的前方飛奔而去。
“我——操——啊——”
原地隻留下了這麼一聲呐喊。
黃少天也不想說髒話的,但這也太他大爺的刺激了。
迎面的風夾雜着暴雨,打得黃少天睜不開眼睛,他用手掌擋在眼前,勉強試圖看清周圍的情況,一片模糊的雨幕中,唯有兩團亮金色的火焰無比清晰。
他的女孩,那雙眸中的神采,比今晚與他相處時的任何時刻都要璀璨。
“靓女你眼睛會發光诶……”黃少天隻能喃喃。
燃起一對黃金瞳的姜黎聞言大笑:
“嗯,這就是所謂見到喜歡的人眼睛裡會有光吧!”
“哦這樣……哦???不對吧!這話說的是物理意義上的光嗎?!”
“嗯哼。”
姜黎不置可否,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之中,脊背依然挺直,眼神依然明亮。
“咻——轟!”
雨聲難掩煙花升空炸開的響動。
頭頂上是一輪清亮的弦月,煙花在夜晚夢幻城堡的背景裡成團綻放,她駕駛着迪士尼的花車,載着曾經心愛的男孩朝未知的方向前行。
然而暴雨雷鳴,就在不遠處的地面上,那些半人半蛇的成群怪物拖着身上撕破一半的玩偶服爬行蠕動,無數透着貪婪渴望的金色眼睛緊随着他們的花車,奇葩荒誕掉SAN程度堪比票房撲街的血腥B級片。
姜黎在駕駛空閑中回頭看了一眼,實在忍不住罵了聲F word。
見鬼,她的人生到底是什麼三流導演在執片啊?
但她餘光掃到緊緊扒着她座位椅背,滿臉警覺和卧槽的黃少天,忽然被某種情緒擊中了心間。
“坐穩了親愛的。”
姜黎額前的黑發被迎面的狂風撩起,淋透的發尾濕漉漉貼在臉上,那雙隐隐透着金色火焰的眼瞳在夜色中是那樣迷人,她咯咯地大笑,模樣恣意而暢快,
“準備好跟我一起去亡命天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