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絕對是黃少天見過最惡劣的台風天,雨水把外界的一切都粘連在一起,也把車内外隔絕開來,姜黎這次沒有再放自己的歌單,車内一片寂靜,連黃少天咽口水的聲音都顯得多餘。
“咚!”
沉默着的兩人皆是一驚,黃少天喘了口氣,笑自己一驚一乍,不過是車玻璃被一顆較大的雨珠砸中而已。
……不對。
空蕩蕩的高速上,唯一在行駛的車輛猛地做出一個甩尾特技,回旋引起的輪胎摩擦聲刺痛耳膜,黃少天幾乎能聞到那股橡膠燒焦的臭味——
很可惜,那不是橡膠這種人工造物一樣無害的東西。
他們頭頂傳來一聲悶響,就像屍體砸在車頂,然後一隻蒼白滴水的手伸進來,死死扒上窗框。
感謝裝備部出品的精良制式刀具,鋒利度感人,姜黎目不斜視抽刀削斷死侍的手,踩下油門往前沖,發動機咆哮得像是他們腳下炸開的轟雷,黃少天一下子被死死壓在椅背上。
“我剛說什麼來着?”姜黎百忙中淡淡提醒,“槍口别指着我。”
黃少天剛才本能想幫忙驅趕死侍,聽到這話連忙把槍口下壓,他警惕地環顧四周,車燈幾米開外就被暴雨完全打散,什麼也看不清,但黃少天總覺得有東西在跟着他們。
是那種詭異的怪物?
朦胧的雨幕中,有無數與人齊高的黑影默默伫立在高速兩旁,扭曲,安靜,危險,伺機等待在他們停下時送上緻命問候。
黃少天按下車窗,被迎面雜着雨氣的風吹迷了眼:“我、我能開槍嗎?”
“開吧。”姜黎的許可輕松得像同意他今天晚飯吃麥當勞。
破爛的豪華跑車呼嘯而過,留下遠去的怒吼和一串孤零零的槍聲,當然,什麼都沒打到。
“我數了,留了兩發子彈。”
黃少天發洩完往座椅上一倒,“可以留着等我們停下來的時候用。”
姜黎笑他:“沒少看電影啊,光榮彈?”
但她沒反駁他的話,她也知道,他們肯定會停下。
高架橋長得沒有盡頭,姜黎已經很久沒有看到正确的道路标牌了。路,雨,他們的車,還有那些怪物,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他們是被關在玻璃罐頭裡的蟲子,一直在兜圈子而已。
盡管那些死侍還沒有動作,但車的油箱有限,他們不可能永遠維持這個速度逃下去。
“真要在這種地方被那些鬼東西吃掉這麼個死法聽起來也是挺絕望的……”
沉默實在不是黃少天的強項,他說着不着調的話,希望姜黎緊鎖的眉頭能放松些。
她确實給了他反應:“不會讓它們吃你的。”
燃油表指針逐漸偏向“E”端,發動機的嗡聲宛如困獸嘶吼,雨刮器每轉一次,視線清晰兩秒,周遭的黑影就離他們更近一些。
他們在苟延殘喘,而那些死侍居然見鬼地知道,不肯在即将落網的獵物上浪費一絲力氣。
死侍不過是被龍血異化,隻殘餘暴戾意志的行屍走肉罷了,怎麼可能會擁有這種圍獵的智慧?除非……
它們被更上位的存在指揮着。
天亮了一瞬,又驟然暗下,一道閃電劈開層疊的黑雲,天光得以從那道縫隙中流淌而下。
姜黎感受到腳下傳來沉重而緩慢的震動,一下,兩下,是整座高架橋在因那個存在顫抖。她不語,罔顧即将告罄的油量,隻是狠狠踩死油門往前沖。
這時候絕對不該打擾姜黎帶他們倆逃命,黃少天很清楚,但他忍不住回頭了。
“見……鬼!”他咒罵出聲,“那是什麼東西!”
如山一般高大的白色駿馬,八足邁着古奧威嚴的步伐,天邊有接連的轟雷照亮馬背上的黑色陰影,姜黎從後視鏡瞥了一眼,那陰影臉上覆着鐵青的獨眼面具。
這名不速之客完全符合楚子航曾經描述的奧丁形象。
“看來你還是不得不陪我打完那個副本了。”
姜黎回想起這一切的起因,他與她約好的會面,和那個有關黑龍與巨人的遊戲副本。
“既然這樣那你能原諒我嗎?”黃少天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
都這種時候了……該說不愧是機會主義者嗎?
姜黎哼一聲,沒有答這個問題,左手摸向方向盤下方的某個隐蔽按鈕,黃少天隻覺有陣泛着水汽的風穿車而過,他回頭,身後的風景竟一覽無遺。
這輛車的後備箱緩緩向上掀開,露出裡面正在自動變形組裝,僅幾秒就擺好鎖定的兩架……
兩架高射炮。
“喂喂喂喂喂!”他瞳孔地震,“認真的嗎?你别告訴我平時街上随便路過的哪輛車後面居然就會有這種東西吧?!”
“你要是知道他們以前甚至往三峽這種敏感地方丢過風暴魚雷,就不會奇怪他們為什麼敢在S市這麼違法改裝車輛了……”
車身猛地抖動,火藥爆破聲掩去姜黎之後的吐槽,兩條拖着曳尾的火光砰地朝遠處的八足駿馬轟去,但對比那龐大的身形,連兩顆炮彈的軌迹都顯得過于纖細。
“可惜畢竟還是國内,拿設計來打三代種的東西對付奧丁還是太勉強了。”
真女人從不回頭看爆炸,姜黎都不用回頭确認,就知道這點當量的爆破不可能真正傷害到奧丁,但哪怕能阻礙它一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