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對了。”巫師打了個響指,見圖靈表情微妙,以為她是擔心日後工作問題,又解釋道,“我們這裡的人一般都是從代号者做起的。不過你别擔心,雖然這個詞聽起來很高大上,但我們的活兒很簡單,隻要不出意外,你是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活簡單,不會有生命危險。
垂眸,圖靈把這番話的潛台詞翻譯了一下。
也就是說她在短期内不會接觸到和直心社核心有關的任務。
“明白了,多謝。”大緻弄清楚了自己在這裡的地位處境,圖靈将巫師上下打量一遍,半晌忍不住問道,“你也是因為被通緝才加入的直心社嗎?”
巫師看向她。
巫師是典型的混血兒的長相,黑發白膚,身材清瘦,钴藍色的眼睛在燈光下漂亮得就像是一對剔透的藍水晶,年紀極輕,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即便穿戴着雇傭兵的服裝和裝備,整體看起來也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根本沒辦法把他和“作奸犯科”幾個字聯系在一起。
大概是看出了圖靈的想法,巫師往旁邊走了幾步,連忙擺手:“不不不,我是跟着我姐姐主動投誠的。直心社又不是勞改所,不是每個代号者都是在逃通緝犯的。而且——”
見圖靈疑惑地看着自己,巫師用一種調侃的目光看向她:“說實話,你是我們區第一個以在逃通緝犯身份加入直心社的代号者。”
“?”
“你放心,我們是不會歧視你的。”
“……”
圖靈嘴角抽搐:“我該說點什麼,聽我說謝謝你?”
“不用謝。”巫師龇着牙應了。
說話間,兩人走到一扇金屬門前。
這座金屬門被設置得嚴絲合縫,乍看過去,還以為是一面光滑的銀白金屬橫切在了道路中央。摘下手套,巫師将自己的手放到門中間的圓形裝置上。滴得一聲,一圈白燈自貼着巫師的掌形亮起。幾個閃爍之後,圓形裝置中發出“驗證通過”的聲音。燈光由白色轉為綠色,随着圓形裝置慢慢旋轉,而後化作兩個光點,分别向着金屬門的頂端和底部竄去。
一串金屬摩擦的聲音後,金屬門在兩人面前慢慢打開。
細微的嗡鳴聲從腳下傳來。看着從門内透出來的白光,圖靈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見旁邊的巫師向她點頭,邁開腳步,跟着對方邁進門内。
這間密室要比她原先見過的幾間要大得多。與其說它是一間密室,不如說這是一間展覽館。各式各樣的機械設備和新型武器排列左右,琳琅滿目,應接不暇。
黑色的機械手臂從高高的天花闆上垂落下來,仿佛某種多足的金屬怪物。
看着這些東西,圖靈有些出神,正打算走近看看時,忽然聽到巫師的驚呼聲在耳側炸響。
“不好!快蹲下!”
被巫師吓了一跳,圖靈轉過身,隻見一片螢火蟲大小黑點忽然從背後向自己襲來。心頭一突,圖靈趕緊壓身躲避,等到他們從頭頂嗡嗡掠過後,這才站起來,驚魂未定地問:“這什麼?”
“我們頭兒最近研制的無人偵察機。”巫師也被吓到了,見圖靈沒事,後怕地抹了一把額汗,“别看這東西小啊,他們每一隻身上可都攜帶了微型炸|彈,我上次手欠抓了一隻,那強度,好家夥,直接把我一整個手掌都轟碎了。”
圖靈:“……”
圖靈瞳孔地震:“你實話告訴我,你們其實是想今天把我處置了對吧???”
“那哪能呢親愛的,我們處置誰也不能處置你啊。”一個女聲從圖靈身後傳來,尾音拖長,帶着幾分慵懶的笑意。微微一頓,圖靈轉身,看見一個棕發女人從展覽室另一邊走來,實驗人員的裝扮。絲絲縷縷的甜味從衣角間透出來,像是薄荷味的電子煙。
巫師向對方招了下手:“頭兒早,新實驗做完了嗎?”
“不做完也不能出來啊。”女人笑答,走到圖靈面前,向她伸出右手,“你好,我是直心社鐵原分區負責人,夏洛拉。”
鐵原是圖靈當前所在國家的名字。回過神來,圖靈看向對方的眼睛,伸手回握,自我介紹:“您好,我是卡特莉娜.圖靈。”
夏洛拉的個子很高,即便穿着平底鞋,圖靈看她時得仰着頭。聽到她的名字,夏洛拉多看了她一眼,護目鏡後的一雙桃花眼微微上挑,但并未多言,而是直入主題道:“你的情況我了解了,通緝令的事,直心社有辦法處理,你不用太過擔心。我今天叫你過來,主要是要和你說追捕系統的事。”
追捕系統是異常調查局專門用來識别通緝犯的智能系統,裝載在街道監控之内,一旦在人群中識别捕捉到通緝犯的面孔,就會立刻把相關坐标上報給異常調查局。
點頭表示理解,圖靈見對方向自己遞來一枚指甲蓋大小的黑色芯片,雙手接過,問:“這是……?”
“微型信号幹擾儀。”夏洛拉說,“可以在不觸發任何異常警報的情況下,讓方圓1000米範圍内的電子設備對你失去識别作用,你可以把它當作一把萬|能|鑰|匙。”
“……”打量着手裡的芯片,圖靈目露遲疑,但還是按照夏洛拉的指示将它放在後頸上。
一陣刺痛過後,圖靈感覺皮肉裡鑽進了什麼東西,再摸向後頸時,隻碰到一片光潔的皮膚,完全感受不到什麼異物。
見沒出現異狀,夏洛拉看向一旁立着的巫師:“帶微機了嗎?”
這個世界的手機已經被淘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投影微機,按照佩戴位置不同分為指環形、耳麥形以及瞳片形三種,隻需在使用時做出指定動作,就會按照人眼視線的所在區域生成可觸碰的虛拟屏幕。
巫師佩戴的就是指環形微機。明白夏洛拉的意思,巫師點頭,一揚手将鎖屏狀态的屏幕劃到圖靈面前。圖靈将臉在屏幕前晃了一下,緊接着就看到虛拟屏上的灰鎖自動解開。應用界面依次跳出,虹環般彈至她的周圍。
“好家夥。”巫師目瞪口呆,把屏幕收回,忍不住說,“這以後查起男朋友的微機來,豈不是易如反掌。”
“還易如反掌呢。”夏洛拉毫不客氣地敲了下巫師的腦袋,“用造火箭的技術燒開水,這句話說的就是你吧。”
見巫師捂着頭大叫着跑開了,夏洛拉又把目光轉回到圖靈身上:“至于你的身份問題,已經有其他的代号者處理了,應該明天就能完事。回去以後你可以四處轉轉,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這幾天一定把你悶壞了。”
圖靈笑笑:“前輩放心,我會盡快熟悉這裡的。”
夏洛拉點點頭,而後又想起什麼,問道:“對了,想好你自己的代号了嗎?”
“想好了。”圖靈答,“叫槲寄生。”
“槲寄生?”夏洛拉雙眼眯起,“相傳光明之神巴德爾曾做過一個噩夢,夢裡他被敵人用武器殺死。他的母親弗麗嘉知道後讓萬物起誓,要求他們永遠不得傷害光明之神,卻因槲寄生太過孱弱沒有讓它立誓。所以最後——光明之神死在了槲寄生削尖的枝條下。”
将圖靈上下打量了一遍,夏洛拉笑着說:“好代号,很适合你。”
“謝謝誇獎。”圖靈回以微笑,心中想的是,“看來這個世界的文化體系和她原來的世界是有共通之處的。”
“不用謝我親愛的。”夏洛拉摸摸她的腦袋,“你的微機設備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等會兒讓巫師帶着你去拿。”
說完,夏洛拉又伸手給了她一個擁抱:“歡迎你加入直心社。”
那頭巫師也跑了回來,撓着腦袋道:“所以莉娜這算是徹底入夥了是嗎?”
得到夏洛拉的肯定,巫師臉上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太好了!歡迎你莉娜!再次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直心社的巫師,你也可以叫我本名,阿列克謝或者傅念蕭,以後我們就是一個戰壕的隊友了!”
沒想到對方會直接把真名告訴自己,圖靈微愣,回頭見夏洛拉對此無動于衷,一邊決定以後稱呼巫師為阿列克謝,一邊心說這個組織取代号的意義是什麼,裝X嗎。
頂着圖靈古怪的眼神,夏洛拉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漫不經心地交代道:“等會兒我再給你翻點生活用品出來,你拿完東西就回公寓吧,趁着周末好好休息休息,畢竟下周我們可有的忙呢。”
圖靈:“忙?忙什麼?”
“别着急,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勾唇一笑,夏洛拉在她的肩膀上輕捏了一下,正要回後面的實驗室,又突然想起什麼,看向圖靈,笑道,“對了,還有一件事。”
看着夏洛拉的表情,圖靈打了個激靈:“什麼?”
依在實驗室的金屬門前,夏洛拉給了阿列克謝一個眼神。後者會意,走到一面牆壁旁邊,再次将手按在上面。
一道驗證聲過後,原本毫無縫隙的金屬牆面向前突起,裂開,然後緩緩向兩邊推去。一個隐藏的空間從裡面露出來,黑漆漆的,看不見裡面有什麼東西。
以為夏洛拉是還有什麼東西要交給自己,圖靈向空間内部望去,正要出聲詢問,卻見一道黑影咻地從裡面蹿來,帶着一條甩動的東西,筆直地向她撲了過來。
那黑影速度極快,圖靈甚至沒反應過來,就被對方一把抱住了腰身。下一秒,一道驚天動地的哭号在她身前響起,歇斯底裡,将她的耳膜都震了三震。
“工程師小姐!!!”
聽到這個稱呼,圖靈霎時睜大了雙眼。
發覺對方聲音十分熟悉,她直接愣在了原地,好半天,才不可置信地低下頭去。目光中,一對毛茸茸的獸耳映入眼簾,棕色的尾巴從腰椎處伸出來,幾乎在空中搖出一片殘影。
看着對方的臉,圖靈張了張嘴,半晌震驚開口。
“路,路子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