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子們聽到這裡立馬開始唰唰的記上:
“曾遭受過人類殘忍迫害和藥劑實驗。”
克洛提斯敲着桌面,把這些信息逐漸串聯了起來,接着不懷好意的眯了眯眼。
“那麼,我們是否可以認為,人類的藥劑對您的身體已經造成了永久性損害?”
這着實是一個很犀利的問題,它可不是在莫名其妙的關心其身體健康,而是在誘導蟲母親口承認自己的殘缺。
如果蟲母沒有反駁,也就相當于承認了自己蟲母的職能行使權不全,恐怕不适合再出任子巢蟲母。
雄蟲們屏息聽着,也暗自替那位可憐的蟲母捏了把汗。
一秒,兩秒……半分鐘過去了,
整個會場都等待着這個舉足輕重的答案,不管是在幸災樂禍,或是在暗自惋惜。
在這種壓抑緊張的場合,祂卻依然鎮靜自若,甚至有閑功夫接過了身旁王蟲們奉上的精緻杯盞,小口的啜飲着,一副處變不驚的态度,仿佛有意在冷落這隻狂妄自大的雄蟲。
這是每一位王巢蟲母慣用的伎倆:在面對不想交談的對象時,祂們便會刻意留出空檔,以示忽視。
這位歌鳥蟲巢的蟲母殿下顯然深谙此道,更把這個技能運用的爐火純青。
祂的儀态無可挑剔——無論是手臂擡起的角度,還是腰背與靠墊保持的距離。臂上繁複的垂紗堆疊在腳邊,連呈現出的褶皺都是恰到好處。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片裸露在外的背部傷痕累累。
但是祂看上去毫不在意,就這樣大大方方的把那處猙獰的疤痕暴露在外,好讓某些不知好歹的蟲子看個夠。
祂就坐在那裡,流光溢彩的蝶翅曳在身後,折射出一片金黃海藍的光斑,雖不佩冠,更似戴冠。
那雙藍眼睛裡絲毫沒有怯意,而是充斥着一個上位者對下位者明晃晃的不屑與看輕。
——
太像了,實在是太像了。
看到眼前這一幕,白塔諸多的雄蟲們都心神一震。它們中的大部分都經曆過舊王巢的時代,前王巢蟲母厄洛斯統治了蟲族上百年,祂的溘然離逝是蟲子們永遠的痛。
早在很久之前,它們就聽聞最小的那個閃蝶雌蟲與厄洛斯殿下最為相像,是殿下一手教導出來的王巢蟲母預備役。
如今看來還真是相像啊,這隻閃蝶雌蟲的相貌、儀态、小動作和習慣,都像極了他的母親。
不過,也有不太像的地方,比如說,表情。
祂遠比祂的母親要傲慢的多。
但是,這就是蟲母啊,雄蟲們不由得想到,休要被祂孱弱無力的軀體所蒙騙,祂永遠是那麼全知全能、又掌控一切的主。
希爾伽自認為自己沒有這群雄蟲想的那麼高深莫測,不過事實上他也确實沒把這場鬧劇放在眼裡,對于克洛提斯的“污蔑”他甚至樂得其見,畢竟如果不是這個“大聰明”跳出來指出人類藥劑的作用,那他還真不好解釋自己基因異常的原因了。
如今能把這部分“人類基因”嫁禍給人類軍方藥劑的作用,那他何樂而不為了?
“也許是吧,”他點頭贊同道,然後倏地露出一個笑意,攤了攤手道:“不過是與不是又有什麼關系呢。我既然能夠站在這裡,就足以說明一件事——人類攫取蟲母基因的計劃失敗了,更重要的是,他們所研發出的針對于蟲母的藥劑将會經由我的身體被蟲巢捕獲解析,讓更多的蟲母幸免于難。
至于我自身所遭受的損害,在偉大的蟲族帝國利益面前不值,至少它們能成為人類撕毀和平協議的罪證,不是嗎?”
他的反問讓克洛提斯啞口無言,這位雄蟲張了幾次嘴,都沒想出還有什麼能反駁這些言論的話,隻能不情不願的承認了這些話。
如此一來,哪裡還有什麼職權有虧的蟲母了?那明明是一個舍小義為大義,為偉大的蟲族帝國光榮獻身的蟲母。
一時間,白鳥廳内掌聲雷動。
是王巢蟲母首先點了頭,承認了這位歌鳥子巢蟲母為蟲族所作出的一切犧牲,再接着,廳中所有的雄蟲們便跟着祂站起來,深深躬下身去,對其表達誠摯的敬意。
這場緻敬持續了整整一分鐘,很快,審議會也即将進入尾聲。
白塔的審議團負責最後一個問題,大醫師的立場已經很明顯,他隻問了一道“送分題”:
“希爾伽殿下,對于您身邊的這些廢星上的眷屬,是否是當時情境危急,使您迫不得已才接納了它們?”
它甚至貼心的把“答案”都寫上了,隻需要希爾伽點點頭答一聲“是”,這一切便能圓滿的結束了。
然而,這位蟲母偏偏不按常理出牌,在這種關鍵時刻掉了鍊子。
“我自願的。”
這擲地有聲的聲音讓雄蟲們全都措愕了。
“沒有逼迫,我們的相愛、結合、生子,一切都是順理成章。”
“确定不是出于感謝、報答等等的心理嗎?殿下,如果是為了感謝,您不必做到這步的,母巢會給予他們嘉獎……”這些雄蟲們仍然不死心。
“不,隻是因為我愛他。”
他們聽見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