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隻有元京墨愛吃橘子,昨天買回來沒别人吃過,林珍榮也不知道酸:“可能有甜的有酸的,要是不好吃高陽你就放袋裡别吃了,行了趕緊寫作業吧。”
“哎,這就寫。”高陽答應完看林珍榮走了,一手一個橘子琢磨了會兒,問:“你跟秦孝這麼鐵啊?”
元京墨:“啊?”
“才知道你倆這麼熟,咱們這麼大的我還沒聽說他跟誰玩得好呢。”
“沒有啊,我倆不熟。”
“那你還讓他來家吃飯?”
元京墨覺得高陽語氣有點怪:“昨天他幫了我個忙,我也沒有能幫他的,就想着問問他來家裡吃個飯。”
“那你還是别問了,問也白問。”
“為什麼?”
高陽把帶點青的一個橘子擱桌上,邊給手裡的剝皮邊說:“他不在别人家吃飯,之前開春的時候我爸不是摔了一回嗎,當時機子還在地裡,他幫忙把機子弄回去還給上油修了修,我媽菜都炒好倆了他硬是沒留下吃。”
元京墨幹巴巴“啊”了聲,沒說話。
“反正他人挺好的,後來我媽給他買的襪子手套也收了,倒不像是跟人生分,可能就不愛在别人家吃飯吧,”高陽掰下半個橘子遞到嘴邊,“聽我奶奶說阿嬷剛走那段日子逢年節從早到晚得有二三十口人上門去讓秦孝到自家吃飯,秦孝誰家都不去就一直自己過,特犟——唔——”
話才聽到一半就沒了,元京墨回神看見高陽臉皺得不像樣,嘴裡一動不敢動,空着的一隻手在半空擡着,另一隻手捏着個隻剩一半的橘子。
元京墨一臉敬佩勇士的表情:“你一次把半個都吃了?”
“唔嗯嗯嗯嗯!”
高陽本能想吐但已經咬了一嘴酸橘子汁吐出來弄衣服上非得被他媽罵死,可半個橘子都在嘴裡也咽不下去,嚼是不可能嚼的,打死都不可能再嚼一下。
元京墨看着都想打哆嗦,桌邊平時扔垃圾的小紙箱不能用,元京墨看了一圈,趕緊把塑料袋裡的橘子倒出來:“給給給,袋子。”
吐了橘子扔了袋子收了剩下的橘子又灌下半杯水,高陽終于活了:“啊——我現在喝水都是酸的。”
“都跟你說酸了你還敢一口半個。”
“我專門挑了個黃皮的,誰想能這麼酸。”
元京墨同情地點頭:“我昨天吃的也是黃皮。”
“那你不提醒我,我掰完跟你說話得舉了三分鐘!”
“啊?”元京墨完全想不起來,“我沒看見呀。”
高三卷子多,高陽看了一上午漫畫,下午抄都不趕趟,一直抄到天黑他爸來找人,說家裡做好飯了沒留下吃,把攢的雞内金帶來了。
林珍榮原本想着留高陽一起吃飯多炒了個菜,晚飯時就讓幾人多吃。
元京墨吃着吃着忽然想起高陽的話來:“爺爺,阿嬷是哪年走的來着?”
有些地方阿嬷是奶奶祖母的方言,可秀溪鎮不這麼叫,鎮上隻有一個阿嬷。
阿嬷祖上不在秀溪鎮,聽人說是年輕時從外面來的之後留下了,有人說逃荒,有人說躲仇家,可到底是什麼情形怎麼來的,還在世的人誰都沒親眼見到過。
沒人知道她名字,不管男女老少都這樣叫她,十七歲的元京墨管她叫阿嬷,七十歲的元鶴儒提起來時也叫阿嬷。
“阿嬷啊,”元鶴儒屈指算算,“走了四年多,快五年了。”
“那秦孝從十三就自己一個人過,一直沒人管嗎?”
“這孩子主意大,鎮長當時隻差住在那兒了也沒說動,不過他能幹,家裡家外都收拾得挺好。”
“苦孩子早當家,婷婷家爸爸沒了之後她一個小姑娘都能擔水了,”林珍榮說到這裡也是歎了口氣,看見元京墨眼睛圓溜溜的模樣又忍不住心裡發軟,“你以為都像你這麼無憂無慮的啊,好了,晚上不說這個,吃飯吧。”
元京墨低頭吃了兩口,又想起來問:“吳奶奶她孫女怎麼樣,回來了嗎?”
“轉去縣醫院了,聽說醫生怪送去得遲耽誤了事,咱們這邊治不了。”
元長江說完看兒子垮了臉,又說:“多虧你提醒二強,轉院就還有機會,别亂想。”
元京墨點頭答應,可晚上做了一整晚亂七八糟的夢,一會兒跟爺爺狂吃藥材一會兒跟高陽大戰橘子,後來還夢見秦孝騎着自行車飛了。
第二天果然沒看見秦孝,高陽過來複制粘貼了前一天的學習流程,後來不知道怎麼又聊到秦孝身上,結果晚上又是整晚的夢,以至于升旗做國旗下的演講全靠本能讀稿,白天沒精神聽課聽得累不說,好不容易撐過大掃除放學還被堵在了路上。
三個人,都比他大,領頭的有點眼熟,另外兩個一個染了滿頭黃一個頭發蓋住眼,看着都很陌生。
“元、京、墨,”那人看着他胸口的校牌念了遍名字,“沒找錯人。”
三個人身上煙味一個比一個嗆,元京墨皺着眉往後躲了一步,心裡盤算着拖延時間等人路過和直接跑哪個更靠譜。
這兒其實就在出來校門一轉彎的地方,不是什麼荒無人煙的角落,他直接喊說不定都能喊來人幫忙,而且對方三個人前後站着,旁邊還有空,他隻要出其不意沖出去用不了一分鐘就能跑到學校。
元京墨飛快捋了一遍發現自己其實還算安全,出不了大事,于是決定先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你們有什麼事嗎?”
領頭的人從口袋拿出張照片,指了指中間的小女孩:“這個,前兩天忽然暈了,我奶奶糊塗了先往中醫館送,不至于忘吧。”
照片裡就是吳奶奶的孫女,元京墨終于想起來為什麼領頭的人眼熟了,他是吳奶奶的一個孫子,以前跟人打架小腿骨折,拆了石膏之後還總疼,吳奶奶領着去藥館針灸了段時間才好。
“元大夫不在,你攔着上手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