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文的第一張照片很明顯拍攝于軍校,那時的他還沒有現在久經沙場而浸潤出的攻擊性與殺氣,顯得格外青澀。
他身穿着筆挺的軍裝,身姿挺拔,眼神堅定且明亮。在鏡頭中,他微微笑着,臉上滿是自信和驕傲。陽光為柔順的銀發鍍上了一層金邊,使他顯得格外耀眼。
但在另一張照片裡,希文被牢牢綁在十字架上,四肢和脖頸都被抑能環鎖起。身上鞭傷一層疊一層,在地上形成了無數淺淺的血窪。照片裡的他面容憔悴,銀發和金眸暗淡無光,看上去像失去了所有的色彩。昔日的意氣風發像一場幻夢一樣杳無蹤迹,隻餘下如今的死氣沉沉。
塞恩順着向下看去,左頁不僅記錄了希文的基本信息,還列出了他獲得過的一系列功勳。
那一瞬間,塞恩隻覺得滑天下之大稽,六天前還自信耀眼且戰功赫赫的軍部少将,轉眼就作為雌奴出現在了雌奴交易所。
他為希文感到不值,他忠心保衛的帝國配不上他在戰場上的出生入死。
塞恩根本不敢再去細看右頁上的受罰記錄,他直接将冊子重重地甩到桌子上,指着希文的名字,指尖輕顫,幾乎是質問般的看向亞雌:“這是什麼?希文少将怎麼會在這裡?”
亞雌似乎是被雄蟲吓到了,哆嗦了一下,求助似的把目光投向雄保會的工作蟲。
工作蟲明白亞雌的意思,不緊不慢的開了口,語氣帶着對希文遮掩不住的鄙夷:“閣下,希文已經不是少将了。在五天前的星獸驅逐戰中,希文被指控攻擊平民雌蟲,證據确鑿,撤銷軍銜。沒兩天就被哈倫閣下厭棄,丢到了芙拉星的雌奴交易所。”
攻擊平民雌蟲?
塞恩眉頭緊鎖,對這項指控的真實性持保留意見。雖然他和希文僅僅有過短暫的一面之緣,但這足以讓他相信希文的蟲品。
在雄蟲普遍惡劣的帝國中,一隻能夠毫不猶豫地搭救遇到危險的雄蟲,而不去考慮之後可能會遇到刁難的軍雌,怎麼會在戰争中做出随意攻擊平民雌蟲的事情呢?
至于他信任希文的另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對軍人這一職業抱有的極大好感,這源自他曾經在地球上的一段經曆。那時的他還是孤兒院中最不讨人喜歡的孩子林諾,獨自一人住在一個偏僻狹小的房間裡。
暴雨在某個深夜傾盆而下,積水很快超過安全水位線,氣象台也立即發布了洪水預警。在那個混亂的夜晚,值夜的那位管理員剛來一周,對孤兒院裡的孩子尚不熟悉,再加上其他小孩對自己的不喜與孤立,緊急疏散的時候竟沒有一個人發現還有個孩子被留在了孤兒院。
小林諾在睡夢中隐約感覺有什麼潮濕的東西正在沿着他的身體向上爬,他從噩夢中驚醒,才發現水已經漫過了他的床,而周圍除了嘈雜的雨聲再無其他。
時隔多年,現在的他早已記不清當時究竟有多害怕和恐慌,但卻仍能清楚記得,那位穿着軍裝的軍人發現自己時流露出的擔憂,和通過窗戶将自己從房間裡抱出來時那雙手給予自己的安全感,那和跌落懸崖後被希文救起的感覺一模一樣。現在想來,自己對希文的一見鐘情并不僅僅是見色起意,他同樣沉淪于那一瞬間的信任和安全感。
塞恩想,我必須要救他。
不僅因為我喜歡他,還因為我無法接受一隻軍雌淪落到如此地步。
希文不應該卑微的被踩進塵埃,他值得所有美好的東西。
“我就要他了。”塞恩重新坐下來,冷靜的開口道。
工作蟲與亞雌對視一眼,不贊成的開口說道:“閣下,請您慎重考慮。我們并不建議您買下這隻雌奴。”
“雌奴交易所中幹淨的雌奴多的是,這種被前任雄主丢棄的雌蟲根本配不上您這樣的高等雄子。”
塞恩嗤笑一聲:“哦?我倒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配不配得上都輪到你們說的算了?”
自從他發現工作蟲和亞雌對希文的鄙夷後,對他們就沒什麼好臉色,連說話都變得尖銳起來,活脫脫就是本土雄蟲準備發難時的樣子。
塞恩默默把這幾隻蟲記到他的黑名單裡,對他未來老婆不好的蟲不配得到他的溫和相待。
即使感受到塞恩的不滿,工作蟲還是堅持說道:“您也知道,希文曾經是一隻軍雌。經雄保會評估,這種雌蟲攻擊性極強,不僅不能确保您平穩度過成年覺醒,甚至有很大可能會傷害到您。”
“而且,希文的生殖腔被記錄為無法生育,這種殘廢品買回家是沒有任何價值的。”
一位為了帝國安全征戰在前線,曾立下赫赫戰功的将軍從高處跌落後,那些他曾全力保護過的蟲民像是遺忘了他在戰場揮灑過的鮮血,認為這些諸如不幹淨,攻擊性強,無法生育,殘廢品這樣的詞語已經足以評價他。
再無蟲提起他的榮耀。
塞恩心下覺得無比諷刺,面無表情地啧了一聲:“你是聽不懂話嗎?我說我就要他了,誰允許你敢對我的決定指指點點?”
說完手腕微擡,解鎖了腕上的光腦,皮笑肉不笑地說:“還是說,你很希望我立刻向你的上級投訴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