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的機械脖子緩慢地轉動,他絕望地看着投影,然而卻不敢插話為自己辯解。
他向簡知甯看去,憤恨地想,怎麼不早說是禹疆董事長的助理仿生人!要是早點說出來,誰會去攔他!
轉瞬他又僥幸地想,或許并不是禹疆董事!隻是一隻機械左眼而已,在禹疆董事的照片被惡意洩露後,不少人跟風換了機械左眼,是這個仿生人故弄玄虛也說不定!
這種期待給了丹尼一些自信,他不能賭财閥的仁慈,隻能去賭這微小的可能性。
投影中,那個人影冷眼旁觀,簡知甯說完後,他等了片刻,問道:“說完了?”
被鐵皮割破的手指、打腫的臉頰、脖頸上的紅痕都暴露在投影的視野裡,簡知甯道:“說完了。”
霓虹燈光轉了一個角度,照亮了投影的側臉。有一刹那,在場的所有人看清了他的全貌,丹尼瞬間癱軟在地。
“我教過你怎麼做。處理完立刻回來工作。”說完,他挂斷了通訊。
丹尼短暫地松了一口氣,至少不用直面财閥!但随即,他轉頭看向簡知甯,惡狠狠地瞪着他:“你想怎麼辦!”
從那則通訊來看,禹疆董事長極為重視這位仿生人助理,否則不會打來通訊、又特意交代他如何處理歧視問題。
如果運氣好,這仿生人或許能畏懼階級差異,不做追究。但運氣差些,他完全可以背靠禹疆集團,把他們這些人整得落花流水!
簡知甯掃了周圍一眼,方才肆意起哄的人全都躲進了店鋪,大氣也不敢出。
沒誰願意平白無故招惹财閥,就算是仿生人,那也是财閥的仿生人,誰知道是否會因此引來報複。
丹尼色厲内荏,他放不下|身為義體人的自尊,一邊偷瞪簡知甯,一邊咬牙道:“大不了賠你一條機械義肢!”說着,他伸出一條胳膊。
簡知甯看了眼他的機械義肢,線路老化、塗層磨損、零件缺失……這種機械義肢沒有絲毫研究的價值。
他從地上撿起眼鏡,戴回鼻梁上,平靜道:“幹擾街道安全,自己去自首。”
丹尼松了一口氣,怕簡知甯改變主意,立刻朝着街頭的警局跑去。
幹擾街道安全罪頂多是關押十天,但惹了财閥,那可是……他拔腿向前跑去,機械義肢叮叮當當地發出聲響。
簡知甯目送他離開街道,拾起智腦,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十四街區。
他注視着随處可見的監控攝像頭,離開邊緣居民區後,才斷開與精神網絡的鍊接,并删除了調用上司形象的曆史記錄。
原主偷偷跑來和下屬聯絡,沒有、也不敢将自己的行程告知他人,上司不會為了一個仿生人打來通訊,更别提暗示會為他撐腰。
簡知甯在原主記憶裡找出了幾個片段,并在精神網絡上将它們雜糅重置,按照上司的性格,編出了一段投影,并趕在丹尼動手前将它播放出來,讓他誤認為“這個仿生人被财閥庇佑”。
即便如此,他也隻用了“輪廓剪影”的權限,而非“正面全臉”。在這個時代,對權貴與自然人的保護變得病态,私自洩露二者信息的代價難以想象。
危機一過,他便迅速删除了使用記錄,并潛入精神網絡清除了所有痕迹。
【你很聰明。】系統再次上線,誇獎道。
“謬贊。根據當時情況與自身條件,做出合理應對而已。”簡知甯摘下眼鏡,指腹在鏡片上摸到了一絲細微的裂口,它已經不能用了。
廣告牌打出的光經過鏡片反射,在簡知甯淺色的瞳孔中碎裂開來,綻放出缤紛的色彩。
他冷靜地問道:“首要任務結束了嗎。”
系統給出了肯定的回答:【結束了,恭喜宿主,你的表現成功通過審核,有資格作為“修正者”完成任務。】
它的稱呼變了。簡知甯擦鏡片的動作一停,最開始上線時,它對他并無任何稱呼,但首要任務完成後,它開始稱呼簡知甯為“宿主”。
還有“修正者”。
簡知甯走近一家店鋪,借着廣告牌的光,看清了自己在玻璃窗上的倒影——
銀白色的長發,略微有些偏粉,瞳色淡得驚人,微亮的流光偶爾從眼瞳中劃過,在暗淡的天色下忽明忽暗。
這是張極為冷淡的臉,鳳眼細眉,目光冷冽如冰雪,在近乎透明的膚色下絲毫不顯得淺薄,沉着冷靜地打量着倒影,舉手擡足間隐隐有拒人千裡之感。
為了掩飾數據流轉造成的細微波動而采用的淺瞳色,再加上淺發色,組成了仿生人的标識。
長發被雨水淋濕,貼緊在皮膚上,簡知甯擡手撥開碎發,問道:“‘修正者’需要做什麼?”
系統:【請宿主完成任務、修正劇情,任務結束後,宿主将得到自然人的身份,在此世界繼續生存。】
雨下得大了,氣候調節器損壞失靈,沒人願意到十四街區來修一個調節器,這樣的惡劣天氣還會持續很久。
簡知甯走回雨幕中,雨水從長睫滑落,路旁的全息影像斑駁地閃爍,他從人像中慢慢走過,頭頂偶爾會駛過幾輛懸浮車,車燈照亮了機械樓身上斑駁的牆皮。
廣告牌閃着潮濕的亮光,一眼望去,街區上盡是缤紛的色彩。
嘈雜的雨聲與廣告聲中,他問道:“首要任務已經完成,下一步我需要做什麼?”
“叮咚。”智腦發出一聲輕響,自動打開訊息,将内容展現在簡知甯面前。
穆君相:“速回。”
系統的聲音裡多出了幾分憐憫:【初階任務:獲得主角:‘穆君相’的信任,并确保‘神經迷亂’劇情進行順利。】
【溫馨提示,形象被惡意洩漏後,穆君相的形象調用權限隻對他本人與助理仿生人開放,一經調用,他會立刻獲得消息提示。】
【祝宿主,任務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