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簡知甯剛關閉頁面，新的通知就跳了出來，他掃過一眼，眉頭微蹙。

新型仿生人已經開始生産，為方便管理，禹疆把所有編号重新排序，通知幸存仿生人進入頁面，領取新的編号。

簡知甯打開管控中心，然而光屏上躺着一條冰冷的通知：他的權限已被凍結，無權訪問禹疆任何内部頁面。

他提交訪問申請後才過不久，穆君相已經将自己的權限全部凍結，他不能再獲得任何訊息。

禹疆的速度很快，但簡知甯已經得到了想要的行程信息。他關閉智腦，手指還放在按鍵上，忽地擡眼看向宿舍門。

腳步聲被敏銳地捕捉，聲音被無限放大，簡知甯能夠想象得出這人擡着重物、一步一步逼近他的房間。

最終，腳步聲停在門前，簡知甯坐在原處一動不動，緊盯着房門。

“來自仿生人303的訪問申請，是否處理？”機械音響起，他按着桌面站起身，輕輕地靠近房門，從顯示器上看清了來人樣貌。

淺瞳色，胸口的禹疆身份芯片被掃描識别出，顯示器上浮現出禹疆的字樣。

視線在芯片上頓了頓，簡知甯在機械音的催促聲中打開了房門。

303見房門打開，忙推着手中的透明培養箱進門，回頭看了他一眼：“你怎麼還在這裡？沒接到禹疆的通知嗎？你該去新編号的對應房間了。”

他将透明培育箱扶好，箱子裡面的人緊閉雙眼，在營養液中漂浮。

簡知甯嗯了聲，輕描淡寫地從桌上拿起智腦，坦然道：“智腦壞了，沒接到通知，能借用你的賬号查看我的編号嗎？”

303從他的手上接過智腦，二話不說拆開查看，納悶道：“缺了一個電子元件？怎麼弄的？”

簡知甯道：“不清楚。昨天晚上開始就不能再用了。”

在303看不到的背後，簡知甯指縫中夾着一個微小的元件，随後被他毫不猶豫地捏碎成齑粉。

303把智腦還給他，終于松口：“可以，你看完趕緊搬走。”他拍了拍身旁的培育箱：“他待會住進來。”

透明箱身被他拍得一震，裡面的人卻不受幹擾，閉眼沉睡。

303點了點自己的後頸，簡知甯了然。

淺色的瞳中數據流一劃而過，信息通過仿生人的神經鍊接傳輸到他的數據庫中。他飛速找到了自己的編号，對303颔首：“找到了。謝謝。”

他不多停留，向303示意後轉身離去。

然而剛轉過身，簡知甯面色便微微沉了下去。

幸存仿生人不足百人，在重新編号後占據了前一百名編号，除了他。

他的原編号被放在了最末尾，新給出的編号排在最末尾，在新型仿生人中也算得上倒數。

這是給他的警告？簡知甯将損壞的智腦放在新宿舍裡，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他走到602的宿舍門前，不由默然片刻。

房間裡放滿了護理液，床底、桌上、甚至是牆角。這些護理液足夠一個仿生人用到生命終結。

仿生人壽命不過三十年，為禹疆工作二十年，假如幸運，可以用二十年間積攢的護理液去任何地方。

602顯然做足了準備，但他卻沒能用到這些護理液。

簡知甯将這些護理液抱在懷裡，慢慢走出房間。

空間波動平息後，道路旁的阻攔也被挪開。這些護理液很重，簡知甯将它們慢慢放在空間波動的中心處，也是602最終消失的地方。

他平靜地坐下來，擰開護理液的蓋子，将裡面的液體倒在地上。

粘稠的液體從瓶口流出，極為緩慢地在地面上鋪開，又滲入地下。

簡知甯不斷重複着動作，一瓶又一瓶地不斷啟封。

夜色漸深，地上的空瓶越來越多，他放下手中的護理液，擡頭望了望人工月亮。

它發出的光冰冷而尖銳，護理液浸濕的土地被它的光亮照射，泛着琉璃般的色澤。

耳邊傳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簡知甯收回視線，擡手準備收起護理液并清理空瓶，然而來不及等他将其全部收納好，一隻腳便重重踩在了上面。

機械眼球向下轉動，瞳孔對準了簡知甯的臉。仿生聲帶中傳出一聲冷笑：“仿生人？敢在夜裡出來污染高等人的眼球？”

簡知甯面上浮現出一絲寒意，他按照仿生人律令與義體人拉開距離：“第十街區并沒有仿生人夜間不得出門的禁令。”

義體人臉上浮現出濃重的厭惡，他擡腳踩碎一個空瓶，酒氣随着他的動作撲面而來，簡知甯向外偏了偏頭。

義體人呵斥道：“滾回你的工廠去！真髒！”

簡知甯冷冷看他一眼，一言不發，俯身去撿尚為完好的護理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