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F市的冬天,總是格外寒冷。
這座城市,地處于南方與北方的交界地帶,夏天熱,冬天又要下雪,潮濕陰冷,還容易滋生凍瘡。
簡知穿着厚厚的羽絨服,坐在火車站站台的長椅上,她頭上戴着帽子,手上裹着手套,羽絨服圓滾滾的,脖子上的圍巾阻擋了寒氣的侵襲。
冰霜在她臉上刮過,她眨了眨眼睛,隻覺得遍體生寒,卻不想離開這裡。
她又在這裡坐了很久,直到手腳都凍僵裡,她才後知後覺的站起來,回頭看向站台之外的天空下,那一片連綿不斷的城市。
她發了會兒呆,然後低下了頭,她取下自己左手上的手套,看着那條橫貫左手手掌的長條形疤痕,記憶又回到了五年前,她要殺許硯的那天晚上。
當時,她剛剛準備殺死許硯時,5250突然跳出來:
【警告:反派未達到罪大惡極程度,宿主不能将其誅殺!】
【警告:反派未達到罪大惡極程度,宿主不能将其誅殺!】
【警告:反派未達到罪大惡極程度,宿主不能将其誅殺!】
接着,她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握住了右手手上的刀刃,阻止了那把刀插入許硯的心髒。
她的手掌心,被那把刀深深割破。
鮮血一滴一滴地,滴在了許硯的手上。
許硯睜開眼睛,愕然地擡頭看她。
簡知也呆滞了許久,她才收回了手,緊接着,她扔了那把刀,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走。
許硯似乎想喊她,可是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一走,就是五年。
她離開F市後不久,程康就被判了刑,而程似婳跟着她轉了學,輾轉到了另外一座城市。
程康的所有資産都被查封,那些不幹淨的錢全部都被凍結,簡知帶着程似婳立足于另一座陌生的城市,憑着她在這個世界的繪畫才藝,最終她進了一家設計公司,做了一個小小的設計助理。
日子雖然過得清苦,卻也平淡,程似婳雖然哭鬧過一段時間,然而終究接受了這樣的日子,她也意識到自己再也做不回錦衣玉食的小公主,于是也開始學着堅強起來。
程似婳讀大學的時候,便學着去兼職掙外快。簡知雖然兜裡有錢,卻覺得這是好事,所以她也沒有解釋,隻能由着程似婳說那些要養她的豪言壯語。
而今,簡知再回到F市,不為别的,隻是因為程康出獄了。
程康被判了五年,如今他出獄,簡知自然要來接他。
想到這裡,簡知歎了口氣。
雖然程康作惡,可是他進去的直接原因,到底是因為自己,這種明明伸張了正義,卻心懷愧疚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
可是她不來,隻怕她心裡會更不好受。
想到這些,簡知又給自己戴上了露指手套,她提起自己的行李箱,慢吞吞地朝着出口走去。
………………………………
監獄大門外,簡知呆呆地站在那裡,任由寒風吹拂臉頰,她也一動不動。
在那裡站了不知道多久,簡知隻覺得自己手腳都要凍僵了,她才看見那大鐵門緩緩拉開,有個蒼老的身影提着一個皮包,緩緩地走了出去。
簡知連忙迎了上去,輕聲開口:“爸。”
程康兩鬓已經斑白,他看着眼前的簡知,臉上木讷了好久,才緩緩露出一個笑容,如同僵屍:“似錦。”
簡知點頭:“爸,我來接你回家。”
程康的眼睛轉了轉,點頭:“好,回家。”
簡知看他這樣,心裡更加酸澀,她接過程康手裡的包,扶着他一步一步地走着,遠離身後那所關了他五年的監獄。
簡知帶着程康去吃飯。
兩個人進了一家餐館,點了兩個菜。
程康吃得很快,似乎是餓了。
簡知沒怎麼動,隻是不停地替他夾菜。
等到程康吃飽,她才開口道:“爸,我這次來,就是專門接你的,你跟我到宜城去,那裡四季如春,适合你養老。”
程康搖頭:“我不去。”
“為什麼?”簡知不解。
程康看向簡知,神色不滿:“你媽的墓在這兒,我哪兒也不去,我要在這守着她。我已經打算好了,你别管我。”
簡知有些無語,這人年輕時花天酒地的時候,怎麼不想到她的媽,現在老了老了,竟然還深情起來了。
“我在裡面,老是夢見你媽,夢見她在哭,說我幹了糊塗事,拖累了你和似婳,哎,我心裡也不好受,想解釋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聽她哭。”程康說到這裡,眼裡露出哀傷,“我想我以後死了,下去見她,她肯定還要怪我。你要是帶我走了,她肯定會更恨我的,所以我不走。”
夢這個事情,說起來玄學,似乎又像真的一樣。
簡知沒再強求,她問:“那你留下來幹嘛呢?總要有個活計吧。爸,你都這麼大歲數了,别折騰了。”
“我已經想好了要幹什麼了,你别管。”程康似乎打定主意了,滿臉倔。
簡知知道一時半會兒說不動他,也就沒再多說了。
回到F市的第三天早上,簡知從賓館起床後,去敲程康的門,卻發現無人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