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狹小的馬車上,簡知和夏侯庚對坐着,簡知身上的衣裙已經換了一身短打,簡單利落,長發也束了起來,做了一個馬尾辮,戴上了一根竹葉簪。她的臉白皙細膩,容貌偏清冷,坐在那裡不笑的時候,透露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簡知的對面,夏侯庚一身黑色坐在那裡,他身上的衣服也都換了,服飾和裝扮也都換做了旭國的衣服,不過沒變的就是他的抹額。
簡知盯着他額心的藍色寶石看了許久,才忍不住好奇地開口:“你為何要一直戴着它?”
夏侯庚伸手撫了撫寶石,淺笑:“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
提起母親,他的眼裡是帶笑的,不過隻是一刻,那笑容就消失了。
他長得是真好,雖然才十二三歲的少年,可是個頭已經很高,骨相突出,眉眼深邃,一雙藍色眼眸更是錦上添花。這是這樣姣好的面容下面,卻有一顆冰冷無比的心。
能夠做到面不改色地屠戮一座皇宮,還能親手殺了自己父親的人,又怎麼會是一個溫柔和煦的人呢?簡知想到這裡,她蹙了蹙眉,淡淡開口道:“等到了旭國國都以後,你就把我放在路邊即可,我不求你的報答。”
夏侯庚聞言,眼裡劃過一絲冷然,不過他又笑起來:“不知蘭姑娘在旭國可有親人?”
“這不關你的事。”簡知冷淡開口。
“我隻是關心姑娘,”夏侯庚說,“姑娘若是對旭國人生地不熟,還是跟着我較好,我們二人相伴,也好過孤立無援。”
“我不用别人照顧。”簡知說,她隻想離夏侯庚遠一點。
夏侯庚看她打定主意,眉頭倒是皺了起來,他看着簡知面無表情的臉:“姑娘這麼急于離開,是不信任我?”
是啊,就是不信任你。
簡知沒有在說,她掀開馬車簾子看了一眼窗外,隻見遠遠的一片城池映入眼簾,看來是要到旭國國都了。
夏侯庚看她打定主意要走,他歎了口氣:“既然姑娘要走,我也不強留姑娘,隻是今日天色已晚,不一會兒便要天黑,不若姑娘随我到客驿去休息一晚上,明天再走如何?”
簡知回頭,便看見他真誠的眼神,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答應了。
夏侯庚看她答應,便立刻笑了起來。
笑得真是好看。
一副純潔無害的小狗模樣。
簡知眸光閃了閃,她湊近他,對他低聲開口:“夏侯庚,你長得真好看。”
夏侯庚怔了怔。
簡知又收回了身子,笑了起來,她不再說話,隻是頭靠在馬車壁上,緩緩閉上了眼睛。
對面,夏侯庚的視線流連在她的臉上,久久不曾收回。
…………………………
進城到客驿時,已經是晚上。
夏侯庚頭戴鬥笠,一身黑色衣服,緩緩上了二樓。
他的面貌和眼眸在這旭國裡實在是引人注意,所以不得不做此打扮。簡知跟在他後面上了二樓,兩個人進了同一間房,簡知看他取下鬥笠,便開口道:“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屋了。”
夏侯庚回頭看着她,眸色溫和:“用些飯再走吧?”
簡知剛要拒絕,他又道:“如今止雪他們都在暗處,明面上,我身邊隻有你,你陪我用飯,隻當緩解我的孤單之意,可好?”夏侯庚的四個暗衛,風霜雨雪,是他母親留給他的,自小就照顧他,如今止雨已死,隻剩下風霜雪了,身在異國,他們自然不能再露面。
簡知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拒絕。
小二送飯菜到客房裡時,簡知主動去端了進屋。
放在桌子上,簡知開口道:“吃罷。”
夏侯庚在桌邊坐了下來,笑道:“一起吧。”
“我不餓。”簡知拒絕。作為蘭花仙草,她其實不用吃飯菜,隻食人間雨露即可。
夏侯庚看她拒絕,也沒有強求,他默默地開始吃飯。
他吃飯時,簡知就坐在一旁,她目不斜視,盯着桌面發呆。
夏侯庚不時擡頭看她,就看她面無表情的模樣,他眼眸閃了閃,剛想張口,卻突然吐出了一大口鮮血,紅透了他碗裡的飯。
簡知大驚,立刻就去扶他。
夏侯庚捂住心口,嘴角不停往下湧血,他臉上露出一抹蒼白苦澀的笑:“抱歉……我……”話未出口,又是一大口血湧了出來,落在了簡知的手背,燙得她顫抖。
“你别說話了。”簡知蹙眉,伸出手指立刻點了他的穴位,護住心脈,防止毒血湧到心髒。接着她把他扶到了床上躺下,拉下床帳,她看着躺在那裡臉色慘白的夏侯庚,眼神裡滿是遲疑。
她不明白,這麼短短一會兒的功夫,怎麼可能有人對他下毒?
難不成他的身份這麼快就被人發現了?
可是剛剛進城的時候,他分明戴着鬥笠,不可能有人見過他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