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快點出來,刑部總捕頭朱月明就要到了,你兩統統下大獄。”
“你怎麼知道?!”他猛地推開了茅廁門。
“我聞見了狗官味。”女人的笑聲有些沉悶。
紅影從半空中躍下,拂開鶴翅般的衣袖,輕輕那麼一劃。
連兵器都未曾看見,彭尖一行人就被蕩開的氣震翻。
張炭和唐寶牛被那女人拎起,足間在飛檐上幾個輕巧點躍後便消失在了夜雨裡,留下彭尖等人獨自面對接踵而至的官差。
孟空空看看地上隻剩下自己這方面折損的刀手,再看看習煉天,已痛得像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至于彭尖,正閉目運氣調息。
酒館附近滿地死人,彭尖甚至不用動腦筋甩鍋了,因為人确實全是那紅衣女殺的。
朱月明好像很苦惱似地道,“有時候,我皇命在身,的确不得不執行緝懲。”
“是是是,這個我明白,”孟空空的臉面有些穩不住了,“朱大人神目如電,明察秋毫,我們是在方侯爺帳下吃飯的,又怎麼敢無故觸犯朝典國法呢?”
“對了,”朱月明笑逐顔開地道,“你們是方侯爺的親信,當然不會罔視國法,隻不過嘛……”
他好像很為難似地道:“萬一你們涉案,這就叫知法犯法,可是罪加一等的呀。”
不過這一切都和遠去的方襲予無關了。
她是知道唐寶牛和張炭的。
這是對真朋友。
他們一個替六分半堂做事,另一個為金風細雨樓賣命。
将人放下的時候唐寶牛摔了個狗吃屎,喝了兩口雨水,但不妨礙他高興地笑出聲。
“敢問女俠……”
“方應看為什麼要殺你們?”女人打斷了他,不給半點寒暄的機會。
“方應看為什麼要殺我們?”
——這事他倆也想知道啊!
“姑娘又為何救我們!”
為何?
唐寶牛與張炭注定是得不到答案了,因為女人已經消失不見,長街的盡頭唯有雨還在不斷的下着。
*
神通侯府的蠟燭今晚怕是要徹夜長明。
“有個女人攪局,來曆不明。”
“屬下辦事不力賠了夫人又折兵!請侯爺責罰!”
彭尖刀法在廿五歲前已名滿天下,但三十五歲後竟毅然離開彭門,替人當貼身侍衛。
更奇怪的是他今晚竟然敗在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人手上。
汴京這潭水究竟又多深?
他用了句俚語,令方小侯爺好笑。
夫人?哪來的夫人。
一個冷傲、深沉、握有重權的上位者,突然說出“愛”字來,未免讓人感覺突兀。
其實,很多人都忽略了,上位者也是常人,不是
神,他們可能因站在高處,愈發少人了解、愈發孤寂,樓高燈亦愁,山高風更寒,凡上位者,心裡一定更需要友情、親情與愛情。
方小侯爺亦如此,他被“夫人”兩字短暫帶走了神。
緊接着他又問了一個令彭尖驚掉下巴的問題。
“美嗎?”方應看冷聲轉着名貴的玉扳指,似是有些頭疼。
什麼美嗎?彭尖愣了。
很快他反應過來侯爺是在問那個女人,而且絕非是在貪圖美色。
漂亮又有實力的女人在京城并不多見,排查範圍會更小。
他敢保證,那女人之前絕沒有在汴京露過面。
他想了想,最終向自己的主人搖頭。
唐皮晉骨并非時下審美。
雷純美得宛如男人心底千萬重夢,溫柔則仿佛世間所有的花盛開時的模樣。
可那女人像烏石紙鎮,斂于朱漆木匣中。
雨中對決,晦暗且滿身壓迫。
似乎并不能讓男人一眼心馳神往、陷入妙不可言的美好。
“外表看起來像孀居少婦,做事放.浪形骸。”
應當不是侯爺會喜歡的類型,彭尖暗自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