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戰又告開始。
七大劍客和“天下第七”都殺入房裡來。
元十三限因劇毒發作,已難久持,一見“天下第七”也勇奮與自己為敵,他便還是那句老話:“罷了,我有你這樣的徒
弟,這一生,都決比不上諸葛小花的了。”
“天下第七”大不贊同,反駁道:“我的武功比任何一個狗腿子都強,怎不如他!”
“但人家教的是門徒,我教的是禽獸!”
以往他愛拿這些話打趣予兒,今兒才是真心實意地痛罵。
雙方正僵持着,忽地一人破瓦而入,大喝:
“住手!”
方應看一見大喜,道:“王小石,你終于來了!這家夥已給我們困住了,你還不來報這殺師之仇!”
元十三限一聽,知道自己确是完了。
*
火。
沖天的大火。
沒有走水的呼嚎,沒有奔走救火的人群,什麼也沒有,炙烈的火焰在初春的深夜靜悄悄的燃燒。
喉嚨仿佛被剪刀劃開似的幹疼,朝徹子是被熱浪灼醒的,她蜷成一團仿佛快要渴死的魚。
今夜她睡的格外沉,直到火舌舔上了她的臉頰。
九層的玉皇閣陷在滔天火海之中,她扇醒了另外兩人,每一口呼吸對她來說都是種折磨,不亞于強行往喉嚨裡灌熱油:“這地方快坍塌了。”
另外兩人陸續從驚吓中回神。
小苔沖到外頭的連廊,見把下方守玉皇閣的府兵居然正在如長龍般撤離,幾乎隻能瞧見條尾巴,随即崩潰大叫道:“帝姬還在這!爾等速速回來來放我們出去!!......咳咳!”
嗆了兩口煙,她終于意識到神通侯府的府兵裝聾作啞,竟是想将她主仆二人活活燒死!
門是鎖着的,火越燒越旺,朝徹子眼疾手快撞開倒塌的房梁,厲聲道:
“來不及了!現在就得跳!”說着拎起兩人,縱身躍下玉皇閣。
她知道自己這麼做很勉強,這可是九層。
肩胛骨好不容易結痂的傷口二度繃開,疼痛讓她滿頭冷汗。
耳邊墜落的風聲很急,朝徹子踩着被燒的透紅的飛檐,卸掉了大半落地的力道,三人滾作一團從廢墟中爬出,五髒六腑劇烈震蕩。
突然,她嘔出一口鮮血。
“姑娘!您怎麼了!您别吓我呀!”小苔沒空去管昨天收留的婢女如何,隻顧攙着她匆忙往火場外跑,但玉清宮實在太大,茫茫火海似乎沒有盡頭,到處都燒了起來,像一場沒有盡頭的夢魇,能辯清方向都屬不易。
三人捂住口鼻,奮力逃生,行至玉清宮大門時卻不得不停下,暫時藏在滾燙的日晷後。
身後是滔天的火海,前方神通侯府的車馬堵住了去路。
方應看麾下的契丹、蒙古、女真三位高手都在,誰也不知道迎接她們的會不會是一刀。
所以隻能等,等待這群人先離開。
好在沒一會兒,眉眼焦灼、風塵仆仆的方小侯爺,便緊張又小心的橫抱着一位女眷出來。
那少女似乎被這場大火吓到,裹着方應看雪白的錦袍發抖,才剛站定,方應看便親手為她披上厚厚的狐裘披風,摟在懷裡如稀世珍寶般安慰。
饒是這樣看不清面容,小苔也知道他抱的是誰。
原來是急吼吼趕去護天女無憂啊。
見神通侯府的人登上馬車疾馳而去,小苔忍不住回頭去看她的姑娘。
好端端香腮似雪,烏發如瀑的大美人,竟被大火燎渾身狼狽,血肉模糊,形似惡鬼。
朝徹子仍是那副風輕雲淡的神色,半邊肩頸的肌膚潰爛起泡,袖子也燒的隻剩下半隻,她望着那名叫做翩翩的神通侯府婢女,不知道在想什麼。
對方癱在地上,面容痛苦扭曲,猩紅的水兒流了一地,像是參雜點了其他東西。
“你羊水破了。”朝徹子皺眉道。
她就說沒事不要搞出人命,麻煩。
翩翩攥住了她殘損的衣角,從對方的唇語中,她居然依稀能讀出“先保孩子”。
“保你老母!這畜牲的孽種才三個月。”素來穩重高貴的帝姬忍不住爆了粗口。
她當然不能理解母親的心情,她沒有母性。
她讓宮女送對方去醫館,便強撐着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城外走,她的步伐十分不穩。
小苔向來是個聽話懂事的,即便淚水已經在眼眶打轉了,也不得不先緊着那婢女,把朝徹子一人扔下。
朝徹子腦海裡盤旋着兩個問題:玉皇閣為什麼起火?為什麼這個時候玉皇閣起火?
而非:方應看為什麼不救我?神通侯府的府兵為何棄我而去?
如此想着,傷勢過重加上神台渾噩,竟一頭栽倒在汴京街巷未化的春雪裡。
那肮髒的雪還混着白日裡來往行人鞋底的泥。
難以抵擋的倦意襲來,朝徹子在寒冷的夜風裡沉沉阖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