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籌集糧草,天女不得不答應了方應看約會的請求。
今晚交付後,她便可将自己組建的一匹人馬運出京畿,送他們去往邊關抗遼。
且說方應看、狄飛驚、無情三人近日争風吃醋,大打了一場,天女為此焦頭爛額的同時重新考慮起了自己的婚事:她似乎不該如此兒女情長?
衆所周知,穿越宋朝不造反等于白穿!
——不愛方應看不影響她做神通侯府的女主人呀!
她又不是那些滿腦子情情愛愛小嬌妻!富可敵國的“有橋集團”不正是她登基的助力嗎?
錢是香的就行了,誰還管老公啥德性?
想法一出,彈幕便紛紛誇起了【人間清醒】【女兒好飒好有手段!】【殺瘋了!不愧是新時代的獨立覺醒女性】。
不過世事皆有反例,有黑必定有白,有善則必定有惡,朝徹子便截然不同。
——若非如此,她焉能賭一時之氣,決然離家而去,流落江湖數載,放棄本唾手可得的一切?隻因無法忍受和不喜歡的義弟湊在同一個屋檐下過日子呗。
……
紅窗小艇,雨馀天。
彭尖搖着橹,緩緩将船劃向金明池中央的水心五殿。
天女不是任人随意打罵羞辱的寵物,想要得到她這樣不肯堕入塵網的女子,就得先折斷她的羽翼,因為她是翺翔九天的鷹,而非金絲籠中的雀。
癡迷和炙熱在方應看微眯的雙眸中閃爍。
天曉得他有多拼命,才壓制想要擁這個韶華少女入懷的沖動!
正出神間,風中隐約送來幾句女子的清吟:“救拔諸衆生,得離于迷途。衆生不知覺,如盲見日月。我本太無中,拔領無邊際……”
音調如泣如訴,咬字清圓,誦的貌似是十方韻,竟登時平了方應看紛雜起伏的思緒。
别說小侯爺,就連天立在舟頭的女也一并聽癡了。
這般歌喉遠非甜水巷的樂伎可比拟,其原因在于對方的音色“天然去雕飾”,像山間飄來的一片霧,又涼透,又清靈。
船将靠岸,彭尖聽着感覺不像是在頌贊神仙或者祈福禳災,倒似超度亡靈,不由背後一緊,忙道:“屬下失職!未曾打聽到今日水心五殿有人占用,擾了大小姐和侯爺的雅興,屬下該死!”
隻是這回,方應看卻沒有表現出要責怪他的意思,反而呆呆出神。
——何人在水殿高歌?
衆人聽的如癡如醉的同時,心中不免浮現出疑惑,想要一探究竟。方應看見天女喜歡,更是打定主意要找到人,為天女獻唱幾曲,博美人一笑。
“水心五殿”的殿基四邊皆用石頭砌成,殿中座位設置有織錦帳幔,大紅油漆、閃亮鑲金的案幾,雕繪着河間雲水戲龍的屏風。可還未等他們一行人踏入殿門,便被十幾名仆從攔下。
方應看怔住,旋即一挑眉。
呵。這汴京什麼時候有他神通侯去不得的地方了?哪怕裡面坐着的是官家,也未必有不長眼的敢攔他。
“大膽,知道我家主人是誰嗎?!”彭尖得了眼色,一步上前,拔出腰間的刀,威呵衆仆。
管事的人闆着臉,硬邦邦的答道:“不論是誰,今日一概不準入殿。”
雙方正對峙着,殿内歌聲甫歇。
想來是受到了驚擾,兩名不言苟笑,手持龍頭燈幢的妙齡宮女從門内緩緩而出,龍頭鎏金,口銜珠鍊,下墜深青色寶蓋與一串五色彩球。見此情景,那十幾名仆從紛紛低頭。
來者雖形沉,但氣極輕。
身披白色羽衣,美得宛如朝生暮死的蜉蝣。長久浸潤着山水氣的皮膚白如絲絹,頭戴白冠白巾。
俗話說“女要俏一身孝”。
渾身隻有黑白二色,更襯得她唇瓣紅潤,灼如朱砂。
萬籁俱靜。
從未見過她穿淺色的方應看一時竟險些沒認出來這是趙玉珠。
很快這份美好随着她的開口,戛然而止:
“把神通侯和他旁邊這位賤民,請出去。”
……
楊無邪有一個推斷:
人皆以為狄飛驚是個世間難得的忠義之士,雷損在主的時候,他為雷損盡忠效命,忠心不貳。雷損殁後,他秉承雷損遺志,鞠躬盡瘁,依然效忠于雷純,為她賣命,以報其父識重之情。
楊無邪不以為然。
他認為狄飛驚不是為報雷損而對雷純忠心耿耿,而是根本狄飛驚對雷純有思慕之情。
——愛一個人,才會為她不惜一切,也不惜犧牲一切。
過去狄飛驚是因為雷純而忠于“六分半堂”,才把一生的精力和智慧都擺了進去,反而不一定是為了報答雷損的知遇之恩,而為“六分半堂”耗了他的半生。
狄飛驚曾對雷純懷有深深的苦戀。
在那段時光裡,天女為狄飛驚的付出感到心疼,也為此難過不已。
然而無論天女如何點撥,含淚質問他還在不在乎與自己的交情,固執的狄飛驚始終堅持着對雷純的感情。
直到天女心灰意冷的離開,狄飛驚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對雷純的情感已然流逝!
心中取而代之的,竟是另一個女子的身影!時刻折磨着他的心。
她或許有些小脾氣,但更多的是與大宋女子截然不同的堅強與獨立。她的存在,似乎讓狄飛驚找到了新的方向和意義。
——像狄飛驚這種人,除非不愛,一旦發生情愫,必定會愛得如夢似幻,欲生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