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雪勢已止,但風聲漸劇。
翌日,方應看醒來,驚覺朝徹子在偷偷親他。
情意綿綿。
有一瞬間他差點以為仍在夢中。
濡濕的紅唇落在白衣小侯爺的下颔,細密如雨,他才發現原來她愛人時是這樣的癡纏。
兩丸黑瑪瑙似的眼珠,水潤含情,正顧盼自己。
方應看立刻有了反應。
被這春閨少婦般的大美人蜷入胸膛,柔柔地枕在臂彎,他就是将密宗的《不動明王咒》在喉嚨滾上千遍、萬遍,也壓不住瀕臨破功的奮亢。
何況他從沒想過要忍。
隻愣了一下,便輕車熟路去銜她的耳珠。
“這樣不好。”嘟囔聲響起,比金貴的鵝絨枕頭還要倦懶、還要柔軟。
“哦?”帳中香膩雜腥氣,方應看懶洋洋的尾音上揚,忽而一笑,反問她:“如何不好了?”
“你就不怕睡夢時分,我突然發狂,失手取了你的性命?”
——既然她能輕而易舉地折斷腕骨,那麼弄折他的脖子想來應該不成問題。
朝徹子的一生中少有賞心樂事,不然她也不會走上歪路,一味貪圖身娛。往往結束後,得不到擁抱的她會倍感空虛。
這天醒來。
呼在後頸的熱息簡直令她吓了一跳。
——昨夜共浴後……他、他竟沒有離開嗎?
其實,朝徹子喜歡有人陪寝,在她還是方家大小姐時就愛抱着布老虎睡覺,繼而是絨黃暖乎的小雞、小鴨,直到某次半夜翻身,不慎給壓死了一隻,大哭三日,才痛定思痛革去“惡習”。可沒臉再讓會喘氣的活物,冒着生命危險給她陪寝;而走火入魔前,她則不放心卧榻之側有他人酣睡。
感動之餘,她亦心系“夫君”躺在身邊的安危,卻無所知對方一反常态的背後,究竟還潛藏着怎樣可怕的緣由。
——不過是織就甜蜜幻境,由醉生踏入夢死。
方應看以為她膝蓋疼,欲發作一番牢騷,哪知竟是在說他昨晚破例留下過夜的事……
如他是禽獸,肯乖巧跪着給他的朝徹子應該相差無幾了吧?
——那是一種類犬的卑微姿态。
反剪雙臂,倒也婀娜。
誰見了都得盛贊他小侯爺馴法高超,無論多麼高冷跋扈的美人到最後都會被他拿下。
萬料不到朝徹子口中那“不好”二字是指這個。
他正要暗笑她“一介廢人,大言不慚”,卻突然靈光一閃,豁然貫通地轉念:她……可别是在擔心我?
仿佛受到了絕大沖擊、教敵人猛地給擒拿制住似的,方應看擰眉抵住她。
半響沒動,也沒作答。
朝徹子那張不流媚俗的臉,向來賞他的就隻有鄙夷的眼神、得體的微笑。
曾經指着他鼻子、厲聲叱罵他不配被愛的女人,此刻居然以潋滟多情的眼波注視他!
何等荒謬的一幕。
換天底下任何男子遇到,隻怕都要在内心暗爽。
——這絕對比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更震撼方應看的神思!
“我怎麼會怕自己的夫人呢?”一貫的甜言蜜語,方應看握住了她的手。
彼此無一點兒隔閡。
停下這會兒,他忍得辛苦,難受到沉沉吐氣。朝徹子亦感到寸止的煎熬。
但很快,他的放縱就變本加厲,忘情地做盡了所有想做的事……
“天好冷……再給我暖暖好嗎?”
事畢,她不願他走。
凍膩的小腿似引誘、蛇行,要命纏來,方應看整個身子如弓弦緊繃。
如何是好呢?
他也想抱她,貪戀且享受,不肯就此輕易抽離。
——方應看敢保證,雖然他人留下了,但絕沒落下他寶貴的真心。
它仍獨屬于天女。
就像他分得清自己起初僅對雷純的容貌感到驚豔,見識過她的才情聰敏,方轉變為深沉的渴慕。
可惜雷純是降臨汴京的雪。
表面再怎麼純白無暇,也終會化去,不過徒留一攤泥濘!
朝徹子更隻配在他絕望傷情之際、為這副軀體纾解猙獰醜陋的燥熱。
天女則完全不同。
月色流淌,不染塵埃,不正是他永恒的向往與追求?
“唉——”
“好好的歎什麼氣?”
年輕的小侯爺故作遺憾地微笑,低頭與她耳語溫存:“我不過在苦惱,夫人天天吃我那麼多……肚子為何半點不見大呢?嗯?”
這話夠壞夠輕浮,偏說話的人還來按她的小腹。
香絲亂、如雲撒地。
朝徹子眼睑皮、腮頰處的柔肌,刹那間暈開一片如檀霞浮光般的嬌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