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意寒,神思遲鈍,方巨俠隻見依稀來的是晚衣。
豈料麗人出手狠絕。
她手中無劍,卻勝似有劍,直取巨俠心房。
他拔出以“登峰造極神功”吸附在體内的血河,去格她的一記“無有之劍”。
劍擋住了,但“亡妻”的身子,仍然像劍般沖來。
她将自己變成了一把方巨俠無論如何也斬不斷的劍、破不開的招。
“亡妻”人劍合一,剛攻到他的身體三尺之遙,突然,一道極強的罡炁反激,女子失驚叫了半聲,眼看要給這一道炁氣激落于萬丈深崖。
危急時刻,巨俠使出了“龍門神功”護體。
然而在未分辨來者是否愛妻之前,他怎能容她如此墜崖慘死?
為救這女子,他已人在半空,下面是絕嶺深谷,山岚奇勁,毒霧飄飛,無有着力之處。
這時候,一棍又破空破不空、法通法不通地當頭打落下來。
——那是米蒼穹的“朝天一棍”!
雖已發現不是亡妻,巨俠也不忍放手,任之墜入深崖。
因為那女子雖不是晚衣,但他也認識。
那是雷媚。
——“無劍神劍手”雷媚。
“血河神劍”深深刻入崖壁,碎石滾落。
虎口一陣發麻。
居然連這“血河神劍”柄上也淬了毒,而且還是劇毒!看來,這些人是下了決心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了。
要握不住時雷媚再度發出驚呼。
方巨俠的反應卻更快,他立刻收回纏縛在方小侯爺頸上的鞭梢,改系劍柄!
沉墜的勢頭止住。
雷媚和方巨俠雙雙落崖,一時誰也沒露首,崖頂的人正等着方巨俠出現,以下毒手,卻并不敢主動往下探看。
于是,兩人像壁虎般貼在長滿青苔的崖壁,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喘息之機。
巨俠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
雙眼皮很深。
雷媚一向天不怕、地不怕,逆天叛地,愈強愈反。可是她在這一刻裡真的有點怕。有些畏懼。
——她怕他的眼光。
細數過往所識之人,唯朝徹子的珠眸方能與其媲美。
他隻看她一眼,就說:“可惜。”
就隻說了這兩個字,便沒說下去。
雷媚忍不住要問:“可惜什麼?你說我可惜?還是你自己覺得可惜?可惜即将葬身在這萬丈懸崖?”
方巨俠道:“我是為你可惜。”
雷媚更加愕然:“我有什麼好可惜的?”
巨俠一字一字地道:“你是我所見過新一代江湖女子中,資質最好、最機敏,也最冰雪聰明的兩人之一——可是,你任意妄為,形同自毀,豈不可惜!”
雷媚怔了一陣子,才忍不住問:“另一個是誰?我好還是她好?我強還是她強?我可認識她?”
巨俠微微笑着,眼裡有憐惜之色,“她的武功比不上你,你的沉着不如她。”
雷媚不死心,仍追問:“是你的女兒嗎?”
巨俠沉默搖頭,提到女兒,心中不免紊亂。
因為這事,他在折虹峰上心神恍惚,着了方應看的道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忍辱神功”卻可把一個人的氣場容色全都改變,縱巨俠有望氣觀色之能,也一樣得受他養子所騙。
忽然,雷媚也學他道了句:“可惜。”
——這小女子又在可惜什麼呢?
“您還未放棄。”面對這中年男人,雷媚似乎有點兒無奈。
勸子……哎!何必白費力氣?
“這麼多年來,我就隻見過小侯爺将一個人的話奉為玉旨綸音。”她搖搖頭:“但據我所知,并不是您。”
倘若,大俠此時施展神通做法,恭請天女下凡,這萬般危難之局或許還存有一線生機。
……
放棄?那是他的孩子!
他非但要肩挑對養子的責任,更要胸懷天下,對芸芸衆生負責。
曾經巨俠對方應看有過一番猜疑。
當初他拒絕封侯,蔡京向官家進言,将此一切封賜,都落到方應看身上,他本想替養子回絕。
是方應看用背後的刀傷,打消了他的戒心,他才允許他代替自己受“神通侯”的冊封。
當日,養子别與他,留在京師,不是答應過他要為國家做大事、為人們做好事的嗎?
而今,且問熱血何在?
……
歎息聲淹沒雨中,他低頭,不經意看向雷媚。
恰逢金光一閃即逝。
隻一眼。
巨俠頓覺周身血氣凝滞,寒意透骨,仿佛全身溫度盡失于這蒼茫天地間。
“你這蓮花金墜……是打哪來的?!”他一激靈,情不自禁地伸手。
雷媚以為他要奪,登時警惕。
——這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