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羽大人,長正大人,桂木,宮崎...”顫抖的聲音,看到四個大人站在門口時,傾奇者壓抑的悲傷止不住地往外溢出。
在丹羽的示意下,桂木和宮崎讓此地的侍衛解散。長正快步上前,斥責的話還沒有開口便看到傾奇者想哭卻不敢哭,雙手握緊并低頭眼神躲避,心疼地彎腰扶過他的發鬓。問道:“怎麼了?”
傾奇者強忍着哭意:“宮崎,宮崎給我的風車...被我弄不見了。我就隻是放在那個樹的旁邊,還有标記。找了好久,但...它還是不見了。”
“就一個風車,讓宮崎下次再給你買個就好。”長正半摟着傾奇者帶其走往屋内。
丹羽垂眸片刻後提問:“為什麼将它放在樹的旁邊,你不是帶它去找村裡孩子們玩了嗎?”
“有人...叫我幫忙收拾稻田,沒有去找他們玩。”
這個斷句的方式引起了丹羽的疑心:“那個人做什麼了?”
“...中途不見了。他沒在也沒事,我收拾完了。”
長正怒從心來,皺着眉嚴肅道:“為什麼還要幫他收拾?!你應該直接回來!”桂木拍了拍他的背,讓對方穩住情緒。
傾奇者委屈道:“他讓我幫忙。”
“不是所有人的忙你都應該幫的!”長正雙手搭在傾奇者肩膀上,注視着低頭強忍哭意的小孩,恨鐵不成鋼。
“但是...”
丹羽歎了口氣後點破道:“這麼難受為什麼不哭?”
傾奇者被這句話刺激到了,眼淚開始在眼眶中打轉,帶着哭腔:“但,但是,哭出來的話,是會被抛棄的。”
創造他的神明,發現他睡夢中流淚便将他抛棄于借景之館,如果他再次哭泣,如今得到的一切也會煙飛灰滅。
丹羽半蹲下去,擡頭盯着傾奇者:“不會的,我們不會因為你哭而抛棄你。”
傾奇者擡頭看到圍繞着他的每一個人都點頭同意了這句話,再也忍不住了。來到陌生地方的不安,困擾着他的痛苦心結,和不同的情緒竄在了一起。害怕,擔心,悲傷...所有一切都化成大顆大顆的淚珠。
他隻能用手不停地擦着,衣袖也漸漸被淚水浸濕:“再,再也找不到了,明明,明明是宮崎給我的禮物,明明就那裡...”
宮崎看到傾奇者哭成這個樣子,手足無措得隻會重複說,下次還會帶來的,不要傷心,别哭了...桂木前去廚房燒熱水,想用熱毛巾給傾奇者敷臉。
長正将傾奇者的手拿開,用手帕慢慢擦拭着對方的臉,整理着沾滿淚水的鬓發,安慰道:“沒事的,我們都在你的身邊。”
丹羽慢慢拍着傾奇者的背,如同哄着剛剛滿月哭鬧不休的孩子。在這像是要訴說一切的哭聲中,他們終于知道了傾奇者長久以來的不安與害怕,這個情緒不僅來自于之前,也來自于這裡。
傾奇者恐懼于患得患失,悲傷于自己的不同,痛苦于沒有心髒。一出生就被丢下的孩子,沒有任何安全感,隻會本能地讨好所有人,避免重蹈覆轍。
丹羽開導道:“給那個人幫忙和這個風車,哪個更重要?”
“風車!”
“既然風車更重要,就不要管那個人。知道嗎?” 丹羽注視着傾奇者溢滿淚水的雙眸,囑咐道,“你要記得,重要的東西隻有牢牢放在自己的身邊,這樣它才不會走丢。”
丹羽前所未有認真的神情令傾奇者知曉這句話一定特别重要,“但是不被需要的話是會被抛棄的,沒有用的東西,是會被抛棄的。” 他提出了藏在心裡已久的疑惑,快要停止的哭聲又傳了出來。
“抛棄這個詞,隻有當你覺得那個人對你重要才會開始生效。今天那個人對你來說重要嗎,并不。那麼他抛棄你,對你有什麼影響嗎,沒有。”
丹羽将雙手搭在了傾奇者的肩膀上:“就算你再怎麼在意其他人,也要學會不抛棄你自己。”
“不抛棄我自己?”傾奇者疑惑道。
“嗯。”丹羽知道對方并不能理解這句話,這個孩子根本意識不到,他喜歡這裡的所有人卻并不喜歡自己,或者說讨厭自己。不過傾奇者好在知道了不應該在乎無關緊要的人,要好好看守住重要的東西。
丹羽給了傾奇者額頭一彈,佯裝生氣:“知道嗎?今晚你這麼晚回來,我們都很擔心。所以,不要再做讓我們擔心的事了!”
傾奇者一邊揉着眼睛一邊點了點頭,心裡的霧霾被吹開了。他意識到他已經和被關在借景之館的時候不同了。
他再也不用數着楓葉掉落的個數度過時光;再也不用聽着鐘表滴答滴答的聲音麻痹自己;再也不用一次又一次隐藏自己的情緒擔心再一次被抛棄。
...他有了朋友,甚是家人。
傾奇者雖因淚水所見之處一片朦胧,但他發現自己已經邁進了房間,蠟燭把這個地方照得這麼亮堂,黃色的光遠遠襲來了溫暖。他愛的人們都圍繞在他身邊,安慰着他,擔心着他,注視着他。
長正接過來桂木遞來的熱毛巾給傾奇者敷上,而丹羽故意揉亂了他的頭發調侃道:“你生氣可以逗你笑,你哭,我們可是都在那慌得不行。”
“特别是宮崎,你是什麼自信覺得别哭了有用?是隻會說喝熱水的人嗎?”
話音剛落,傾奇者便被丹羽逗笑。剛剛隻會機械的說着别哭了的宮崎和以往精明能幹,冷漠的形象截然不同,朱紅的衣服都被他襯得失去了色彩。
從下午開始做起的豐盛晚餐,此時終于可以用餐。在這溫暖的燭光下,桌子上擺放着熱騰騰的食物,周圍坐着的是最重要的人,一句五人重疊的“我開動了”,覆蓋了今天所有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