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當初在森林裡一般,安靜到無聲的世界裡,隻有他們的溫度在互相傳遞,在這份前所未有的心安中人偶們漸漸睡去。
月光灑入,流浪者緩慢睜開眼睛,他摸了摸國崩安甯的睡臉,将環在他腰上的手撥開,與其十指相扣。
過了一會,他把枕頭塞入國崩懷中,自己悄悄起身。他必須搞清楚國崩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麼,如此空虛地回來,見到他後才仿佛有了知覺。
流浪者做着細微的舉動,墊着腳尖輕輕往外走,緩慢地推開門,半隻腳即将跨出房間。
“你要去哪?”國崩幽幽的聲音傳來,他扔掉了懷中的枕頭,坐在床沿凝視着不告而别的流浪者。
流浪者被突然的動靜吓得一抖,馬上轉身,聲音急促:“去,去打聽你的過去!”
國崩歎了口氣,招了招手,将走回來的流浪者抱入胸膛:“直接問我。”
流浪者猶豫不決,他清晰地記得國崩在那段日子裡痛苦又空洞的模樣,害怕對方再次受傷:“但是...”
“問我。”
流浪者坐在國崩的腿上,環住了對方的脖子,認真道:“發生了什麼?”
國崩緩緩吐出,賣着可憐讓對方心疼也算是那段過去唯一的作用。他本以為對方會用連綿不斷的吻安撫他,卻得到了比預期還美妙的回複。
“我們一樣,我也會做出那些選擇。”流浪者毫不猶豫地肯定着國崩的一切。他注視着國崩呆滞的神情,不經意地回想起了那個名字,斯卡拉姆齊,那個神明到底看穿了多少事情。
當不了愛哭鬼的他,被迫變成膽小鬼。
“...我們不一樣。”國崩回過神否定道。他在地底腐爛,墜入深淵,而流浪者在光裡盛開,熾熱向前。
流浪者搖了搖頭,他們會在害怕中選擇前進:“已經被舍棄過一次,但我們還是會跟着那個人類走。”
“不管暴雨還是狂風,我們依舊會選擇出海求助。”
“就算高溫和黑煙會使我們滅亡,也不可能猶豫,隻會将爐子關掉。”
“盡管經曆了那麼多事情,我們仍然會對那個孩子傾盡所有,那是最後的一根稻草,渺茫的希望。”
“一次都不會選擇逃避,橫沖直撞得遍體鱗傷。”流浪者親了親國崩的眼角,斷言道, “你絕不是那個神明制造的另一隻人偶!一定是另一個我!”
“那些選擇,沾滿的所有鮮血,也是我們共同的。”
國崩緊緊抓住了流浪者的衣服,觸不及防的幸福砸得他頭暈目眩,被如此肯定,接納着,甚至對方要一起承擔。
“你已經被傷到隻能成為膽小鬼。但無論多麼狼狽,多...多麼卑怯。這都沒關系!”流浪者雙眸止不住泛起水光,哽咽道,“因為,我是愛哭鬼,一直...都在哭泣。”
“你每次的回應都不讓我受挫,我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在一開始被神明抛棄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破碎。而他被另一個粉碎的自己接受,魯莽地向前,扭曲的勇氣從未落空。
流浪者再也抵禦不住這份情感,淚水大顆大顆滾下。他輕撫着國崩的臉頰,面容溢出悲傷,這個人偶的勇氣不僅回回落空還徒增傷痕:“你無法流下的眼淚,我來。”
“那些悲慘的過去,在我停止哭泣的一瞬間,煙消雲散。”
在這個漆黑夜晚,國崩抱着懷中的光,凝望着對方再次向他伸出的手。
這樣的話,怎麼都無法拒絕吧?他像是苦惱,過去的束縛卻在脫離。
“好。”
國崩握住了。
愛哭鬼從不膽怯,膽小鬼不會流淚,破碎的他們拼拼湊湊出了一個整體,無法分割。
“等我們下次踏上這座島的時候,就,就隻剩下快樂了!”
流浪者淚如雨下,如小孩般狼狽不堪,又仿佛要在今晚流盡一生的眼淚。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的對方曾經麻木的樣子讓此時的他更加痛苦。
為什麼他會沒有出現?為什麼他會讓他獨自遭遇危機?!
國崩抱住流浪者,拍着背安撫對方,在這個漫長的夜晚,耳腔内隻傳進了流浪者恸哭的聲音,他的過往...逐漸褪去。
但貪婪又饑渴的野獸,無法滿足于現狀,渴求對方給予更多。
國崩有點不耐煩了,流浪者對他說出如此美妙的話語,傾倒如此濃烈的感情,卻什麼都意識不到。
他到底要等多久,對方才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