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學!
試圖攔截的手沒能抓住衣角,無助地停在半空,國崩隻能眼睜睜看着眼前非常如了心願的人偶,笑得燦爛無辜。
玩上了。
“雖然今天天氣是很熱,但摸到杯子這個溫度,還有熱氣。”白衣少年撐着下颚思索。
“在下再加點冷水,不過桌子上孤零零兩杯可能會被發現。”高大的身影彎腰觀察,緊縮眉頭,“再來個三杯的話,把我們也...”
“就倒個底,裝作差不多喝完了。”
看起來事件告一段落,白衣少年卻仍神情糾結拖着下巴:“總覺得?”
“哪裡不行?”武士也皺眉地補足了這句話。
他們終于意識到了問題,國崩落了口氣,視圖說服停止這般幼稚舉動:“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隻會水冷還浪費時間,别...”
下一秒,前方倆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再加點藥!”
被徹底忽視,額頭開始隐隐作痛。
國崩扶住了腦袋,那隻人偶在這群人中養不出什麼好樣子已經是肯定了,而此刻,流浪者可能會在深淵裡幹出的事也躍然紙上。
需要禀告的密件,缺斤少兩;送去的研究素材,血肉模糊;一邊信誓旦旦地都接下,一邊做得又快又爛,留下的全是要收拾的爛攤子。
國崩頭疼翻倍,閉目揉了揉眼角,正要緩神,前方的白衣少年蓦地扭過頭,食指拉下下眼睑,眯着一隻眼,吐出舌頭:“呸。”
國崩反複眨眼,終于明白了自己又被捉弄,眼前滿足了壞心眼的家夥還故意露出餍足的笑容,晃蕩水杯挑釁着。
他餘光閃入杯内紋絲不動的絮狀物,下一秒,便理直氣壯地遞向。被戲耍的一方也隻能歎口氣,自己走過去,攤開手。
流浪者雙眸一亮,彎着眼睛,将水杯放入國崩的掌心。
清脆的兩聲,浮于半空的杯子落回桌上,先前渾濁的水,如今清澈得可以見底。
“風元素還能把藥渣全部都挑出來?”桂木略微驚詫。
“做不到的家夥反而該自我反思。”流浪者漫不經心地說,視線微不可察地掃向國崩。但能做得這麼幹淨,這個家夥,為了這點小事兒,偷偷操控水了。
幼稚。流浪者無聲地對國崩比了一個口型,國崩微笑不變,回了一個,‘半斤八兩’。
暗下的交鋒,你來我往。
撲哧,桂木蓦地笑出聲,兩道詫異的視線同步看來,他擺了擺手表示無事發生,撈起了袖子,言之鑿鑿道:“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隻需加入一點糖。”他從衣袖中掏出不知道是什麼味道的糖果,拆開包裝泡入杯中,“就能得到他們對我們道歉。”
流浪者和國崩挑了挑眉,同時明白對方的話外之意。
“畢竟,那個孩子這麼喜歡的糖果,都是為了還‘老當益壯’的他們,不得不耗盡。”桂木眯眼笑道。
流浪者輕笑了一聲:“真好,這樣就不用寒心他們會誤會我們的好意,還和小孩一樣太苦了拒絕喝藥。”
明晃晃地交流着,被懷疑是在惡作劇,就裝‘都是為了他們好的藥,還特地放入了糖呢’的倒打一耙,再用‘那個孩子喜歡的糖果’的借口,逼他們喝完。
桂木爽朗一笑,拍了拍流浪者的肩膀:“幸好他把藥渣處理了,不然就全靠你了。”
“嗯?火可以全部融化完...”嗎?流浪者詫異地看向桂木,對方話鋒一轉,“丹羽大人,長正大人,看!隻要喝了它,哪怕中暑了也沒事!”
“裡面還有特别的調味哦,提示是,我最喜歡的東西!”
“一定能把他們騙過去。”桂木一臉認真地建議,雙手搭住流浪者肩膀,委托重任,“就算全是白色渾水。”
“我拒絕!”流浪者果斷後退一步,神色盡是抗拒與嫌棄,國崩單手攔住,對看過來的流浪者溫柔笑道,“不也挺好的。”
“還有一杯沒有處理,不如去試試?”
“沒處理就現在處理!”他怒瞪了一眼,“你要想玩,我把這身衣服脫了你給。”
“嗯...是不錯,但實在可惜,我的頭發長度不夠。”他淺笑了一下,語氣一轉,“話說,你現在能對我是這個态度嗎?”
“手好像有點不受控制,不知道還能不能繼續處理。”
流浪者語塞,眼前微笑的國崩明晃晃地在威脅,還湊到他耳邊,輕輕地模仿着‘呸’了一聲。
他嘴角抽了兩下,猛地抓住對方的手腕,從牙縫裡擠出:“哪. 裡. 不. 舒. 服?”
“目前是抓得太疼。”
“現在呢?”
“有點酸。”
“現在呢?”
“另一隻手。”
“現. 在. 呢?”
一隻大手分别落到了他們的頭上,目散柔光地笑着說:“謝謝你們,在那孩子不在的時候,陪我們這麼長時間。”
欸?國崩和流浪者同時愣住,直勾勾地仰視面前黝黑的男子。
“是你們一直攔着,我們才不得已留下來。”流浪者定了神,嫌棄地說道。
“嗯,謝謝。”桂木淺笑地點了點頭,目不轉睛地對視着,“如果不是你們來了,這段日子我們都不知道要做些什麼,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之後的每一天。”
“其實...剛剛那種惡作劇,第一次想到的時候,是想教給那個孩子。”
“他被傷害了也不會學會避開,有人要傷害他也不會躲藏,對人類全是善意又是感謝,盲目地崇拜着。”
桂木饒了繞頭,讪讪笑了下:“所以,如果有人欺負他的話,看起來全是好意的惡作劇,是不是能起到一點‘報複’的作用。”
“另一個理由聽起來有點好笑。”像是想起被逗笑,壓低笑了一聲,卻在勉強上揚嘴角,悲傷又無力。
“欺負他的人,誤會了他的人,能因為懷疑了而他内疚,對他好點,那個孩子就能少受點自己最喜歡的人類,帶來的傷害。”
“當然,肯定毫無作用。”
“結果,兜兜轉轉,在最後的時間,在下能教他的也隻有,‘那是武力的比拼,你必須拼盡全力’。”黝黑的男子苦笑,說着說着疲态地彎了腰,“人類沒有在讨厭你,他們隻是喜歡打鬥。”
“而大腦裡一直都停不下來,他一個人要怎麼樣才能活下去?”
男子後悔又痛苦地胡亂抓住了頭發:“會不會遇到壞的人被騙,走路是不是還會摔倒,午飯晚飯每天按時吃了嗎...”
“那個孩子連摩拉都還不會用...”他絕望地呢喃着。
“什麼都想教給他,是不是再教給他多一點的東西,他就能活得更好。”
“但是,時間卻...”跌跌撞撞被他從森林帶出來的孩子浮現在眼前,笑盈盈地,又再也不會笑了,空洞地注視他。
“他是人偶,随随便便就能活下來。”流浪者面無表情地回答,國崩溫柔笑着點了點頭。
“嗯,是你們會說的話。”桂木苦澀地笑了笑,“隻是,‘活下來’和‘活得好’,差别太大了。”
“丹羽大人一直在捉弄他,希望他被傷害後,不要害怕付出情感。”
“長正大人一直讓他多讀點書,看得多了,說不定能提前察覺惡意。”
“實際上,我們隻想讓他,輕松又快樂地活下去。”
隐藏在白衣袖子裡,交織的手再度攥緊,力度深得融入骨髓。
地脈中的他們,看到他們一次又一次,一定很生氣吧。
桂木大而寬厚的手再一次放在他們的頭頂:“謝謝你們,在那孩子不在的時候,陪我們這麼長時間。”
他們搖了搖頭,緩緩仰望着從借景之館帶走他們的男子。
謝謝你們,願意成為我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