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寂靜,燭火搖曳,許久,溫王道:“明日行刑,妻可與吾同去。”
言落,齊風禾驚而擡首:“明日?”
“是。”
“怎會如此之快?”齊風禾不解。
溫王未言,戴上魈頭,牽她手,引她至觀星樓。
觀星樓為城中最高建築,于樓上,可觀都城全貌。
此夜月隐,夜空群星繁爍,低首望底下城樓,卻見幾處火光明亮。
身側之人指着一處火光,道:“那處,金家,通姜國,私販鹽,現已将金銀多轉至姜國,家眷也于五日前送往姜國。”
又指另一處:“那處,馬家。通姜國,私鑄鐵。”
他将幾處火光一一指出,告予齊風禾他們所犯之事。
火光之處離此遙遠,她看不清底下之景,過片刻,又轉首,不去想那到底是一副如何景象。
“姎……略感困乏。”
她望遠處黑暗,隻輕言。
“将近子時,也當寝下。”
溫王牽起她手,秉燭火歸房。
一路無言。
溫王将齊風禾牽至床邊,為她取下外衫,直至他将衣物置于衣架,沉默一路的齊風禾方言道:“姎為君更衣。”
她行于溫王側,解他衣帶,溫王稍頓,後便将手展開,便她解衣。
她将衣物置于一側,擡首便見他鬼面。齊風禾一頓,留目一瞬于他鬼面,片刻,道:“姎可否取下?”
言畢,便見溫王折腰:“有勞吾妻。”
鬼面青年身形高挑,與他同立,齊風禾隻與他耳垂齊平,現他折腰,微低首,她隻需擡手,便可觸碰他腦後。
她解開繩結,恍憶起大婚那日,她于殿堂上,取下君王魈頭,初見他驚世顔。
她眼神微恍,便見他擡首,漆黑眼眸望她,眸中冷色一如初見。
漆黑眼眸如淵底寒冰,無情,無欲,隻見殺伐,隻一眼,便令人膽顫,似見恐怖,頭皮發麻。
她略感不适,稍偏首,不與他對視。
“夜深,便請吾妻寝下。”
溫王似感她情緒,微垂眸,不以雙眸視她。
他沐浴後便未再束發,長發垂落至腰際,行走間發梢微擺,劃出一弧度。
齊風禾瞧一眼,竟無意識擡手,撫他長發。
溫王腳步一頓,片刻,又向前,隻眼眸低垂,兩側長發遮面,難見容顔。
至床前,溫王松她手,卧于床。
齊風禾隻覺長發于她手中劃走,略遺憾,又見溫王閉目,恬靜睡顔突入她眸中,瞳孔驟縮,過良久,她耳尖微紅,卧下,和衾同眠。
次日一早,天尚未亮,齊風禾便覺身側之人起身,她亦睜眸。
溫王已至鏡前,正梳發,卻久久未束起,見鏡中映出一人身影,停頓。
“姎為君挽發。”
齊風禾停于身後。溫王見她來,便将手中玉梳遞于她。
“有勞吾妻。”
齊風禾接過,便道:“姎之幸。”
玉梳溫熱,殘留有上一人之體溫。她握其背,梳過柔軟長發,又一會兒,将其束起。
溫王未戴鬼面,姣好容顔盡展,玉冠束發,齊風禾見他年輕面容,驚憶起他年方十九,方年少。若除去聲中寒色,他音亦是少年音。
可他殘暴,無人敢視他顔,無人敢細聽他聲,隻覺恐怖矣。
她挽起手中漆黑長發,将其束起,銅鏡明亮,映他容顔。
齊風禾晃神一瞬,目光留于他嫣紅唇上,又片刻,移目。
不可。
她垂眸,斂下眸中神色。
她将玉梳放下,輕言:“已梳畢。”
溫王擡眼,于鏡中觀顔:“妻手巧矣。”
他起身,取過齊風禾手上玉梳,引其坐下,以手中梳理她亂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