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夫人身體無礙,也不知受了什麼刺激才變成這般模樣,這心疾也隻能等她自己慢慢好了。
暝暝咀嚼着嘴裡的牛肉羹,完全沒聽紀辰在說什麼,她隻覺得這肉烹制得有些幹柴了,這酒樓裡的靈廚的手藝不如她。
紀辰瞧着她的模樣,更覺她愚鈍粗俗,心底厭惡多了幾分。
她不會和蘭夫人一樣沒了男人也要死不活吧?他若是就這麼離開,她會不會歇斯底裡地跟上來……
他今天會來見她,根本就是個該死的錯誤!
在兩人的靜默之中,紀辰心底閃過無數念頭,最後竟化作對暝暝的抗拒與厭惡。
此時,暝暝嗅到身邊食物的氣息濃了些,顯然是她面前都紀辰多了很多心思。
這種或喜或怒的情緒仿佛是填滿動物被掏空胸腔的香料,加以蒸、烤或是熏一定能激發出它曼妙的滋味。
暝暝吞了下口水,這舉動在紀辰眼中看來簡直就是這位平庸的沈家二小姐對他的觊觎表現。
當然,這或許也勉強稱得上是“觊觎”。
“我和你不可能!”紀辰重重拍了下桌子,怒聲對暝暝道。
“哦……”暝暝剛把桌上的菜肴吃完,她取出白帕慢悠悠擦嘴。
在紀辰上下打量她幾百個來回之後,她才第一次将視線放在紀辰身上。
暝暝的眼眸依舊泛着溫柔的霧,她自身的氣息是慵懶從容的,仿佛是陽光下靜靜流淌的溪流,誰也不知道那溪流下埋伏着怎樣可怕的怪物。
她的氣質獨特,當特意與人對視時,便能輕易令對方恍了神。
“你——”紀辰愣了片刻。
“這可是你說的。”暝暝起身,得到對方拒絕的話語便心滿意足。
“你站住!”紀辰見她離開,竟然鬼使神差地喊了聲。
暝暝也聽話,馬上定住自己的身形,問:“還有什麼事?”
“我勸你不要耽于情愛。”紀辰怕暝暝糾纏自己,于是提高了聲說道。
暝暝:“不。”
她做事懶得變通,她來到沈家就是為了攻略陸懸,所以這個情啊愛啊的,她是一定要搞的。
“我就知道你對我有這等……這等……這等心思!”紀辰心道果然,他看了暝暝一眼。
“收起你的心思,免得像你母親一樣。”
暝暝覺得奇怪,她對陸懸有這等心思很奇怪嗎?她要攻略他可才能突破化神。
于是她道:“不收。”
“你——不可理喻!你以為你這般死纏爛打我就會對你另眼相看了嗎?你這樣隻會讓我更讨厭你,少拿你沈家二小姐的名頭來壓人,等我入了長宵宮,區區沈家也要對我恭敬有加!”
暝暝歪頭問:“與你有什麼關系?”
“不是你盼着我要當你的道侶?”紀辰心道這沈茗此時竟開始欲擒故縱了。
“我的道侶另有人選。”暝暝的目标一向很明确。
“怎麼還能還有别人,承認你的心思很難嗎?”紀辰道。
此時,窗外忽然傳來一道低沉的嗤笑聲。
“怎麼不會有别人?”一人飛躍到窗台上,身姿靈動優雅。
他的臉頰逆着夕光,勾勒出深邃俊朗得不似凡人的面部輪廓。
陸懸半靠在窗台上,在靠近暝暝的時候,他再次聽到了自己鮮活的心跳聲。
他半垂着眼,冷然視線落在暝暝身上,抿唇沉默。
倒是紀辰看到他的模樣,雙眼驚得瞪大。
陸懸的模樣并非整個仙界無人不識無人不曉,但在不久之前的東海試煉中,陸懸實力驚豔四座,令萬千意氣風發的仙家弟子隻能仰望他的身影。
而他紀辰,也正好是在人群中仰頭看他如入無人之境斬獲頭籌的——萬千修士之一。
陸懸是人中之龍,是萬千人中的“唯一”。
而現在這位當初高遠得隻能看到他背影的問天城少主竟然隻盯着這位平庸得惹人厭惡的沈家二小姐看?
而暝暝自然不會在意紀辰的震驚之色,她見到陸懸,隻暗自慶幸自己不用親自去一趟問天城。
她對陸懸道:“你回來了?”
暝暝用的詞語是“你回來了”,不是“你來找我了”,這句話更有一種宿命的意味。
他是她的天命之人,她才是他的歸宿,宛如谶言,永不會被違背。
陸懸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暝暝的手腕,将她整個人從酒樓的窗戶裡帶了出去。
在紀辰震驚的目光中,陸懸拽着暝暝躍出窗台,飛向天空。
遠處金紅的夕陽光芒灑落,将這座人類城池照得閃閃發亮。
雙偕行于天際,迎面的晚風吹起衣袂,仿佛他們正在私奔。
這樣的場景本該是浪漫的,可暝暝偏偏飛着飛着就打個哈欠。
方才那個紀辰的味道實在是太複雜了,她餓,餓了就困,隻有睡着了才不會想着吃。
聽見她打哈欠,陸懸不樂意了:“還想着睡?我要去長宵宮的,你不跟着我來嗎?”
暝暝懶懶擡眼,問:“長宵宮是什麼?”
“如此不思進取,也想着喜歡我?”
“嗯……”暝暝面前開始搜索自己的記憶,大緻想起了長宵宮的淵源,真要細說起來也有些複雜。
總之,它現在是一處很純粹的修道之所,每百年都會有登仙之會選中最有天賦的修士入内修行。
早些年,那裡也出過不少證得大道,化神為仙的修士,這是人類修行最通暢的一條路了。
陸懸讓她跟着他去長宵宮?
好麻煩……
暝暝揉揉眼睛,也算是答應了。
“我不過是在了結那日你救我的因果,你莫要想太多。”陸懸提醒暝暝。
“我自有傾慕之人。”陸懸望向夕陽近處的遠方,語氣由冰冷變得缱绻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