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懷抱,還有讓暝暝過了百年也忘不了的美味氣息。
是陸危。
暝暝咽了下口水,這些天和陸懸呆久了,她還以為自己變了,變得沒有那麼貪婪。
果然,這還是沒見着好吃的。
現在她就有些忍不住了。
陸危甚至能聽見她咽口水的聲音,手指撫上她的唇,他低聲問:“怎麼在夢裡也還是餓?”
暝暝第一次見夢中人還清晰地記得自己也是在夢中的,她咬了咬自己的唇,克制住想要啃咬他的欲望。
這麼些年了,雖然人類對于她來說是絕佳的食物,但她确實沒有對人類動手過。
“我怎麼會在這裡?”暝暝抓住他的手,放了下來,她不想展露自己對他的貪婪。
她說話時,語氣如以前一般熟稔,仿佛這個夢境将她拉回了百年之前。
“我夢見你,所以你來了。”陸危對她倒是誠實。
百年後兩人在夢中重逢,或許是明知在夢中的緣故,他們的對話并無重逢後的陌生。
這是他們相處數年培養出的默契,幾乎都成了下意識的習慣。
暝暝微訝,回身看向身後的少年——不,他已經不是當初的少年了。
現在他穿的是那日來嘉山時的衣裳,白衣勝雪,凜然如天神,那覆眼的白绫更是為他籠上一層神秘聖潔的氣息。
但現在,規矩穿戴好的衣裳在她懷中被揉皺,就連那段蒙眼的白绫也因為他低頭蹭着自己頸窩的動作,快要垂下來。
暝暝替他将白绫又重新挂好了,陌生的形象,熟悉的人……這讓她對他更多了些興趣。
“眼睛好了。”陸危對他說,他抓住了暝暝的手,卻還是沒有睜眼。
荒夜原中數年相伴,兩人親密無間,暝暝曾親口對他說過無數遍她喜歡他,但他竟不知她生着怎樣的一張臉。
當初,是暝暝為他治好眼傷,而他承諾在他恢複光明之後第一個要見到的就是她。
但就在他恢複光明的前一晚,暝暝消失不見,
這麼多年,他依舊遵守着這個諾言,等待着一個似乎永遠不會回來的……蛇妖。
“好了還戴着?”暝暝忘了當年少年抓着她的手信誓旦旦說他想見她時暗藏了怎樣堅定的承諾。
“我未曾見過你的模樣,此刻就算睜開眼,你也沒有具體的形象。”陸危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夢。
所有的幻想都要有記憶支撐,他未曾見過暝暝的人形,在夢裡也想象不出她的模樣。
暝暝心道反正也隻是夢境,讓他摸摸又何妨?與這樣美味的食物互動也能給她解解饞。
于是她的蛇尾支起身子,将自己的臉頰湊到他面前。
“好吧,陸危,那你摸一摸吧。”在荒夜原的時候,她很少保持人形,一般都用蛇身與他相處。
之前也是到了荒夜原外圍,這絕境中心導緻法術紊亂的深淵影響小了些,她才能維持一半人形。
陸危沒擡手,他隻道:“方才摸到了,是圓的臉。”
暝暝鼓起了自己的臉頰,碎碎念道:“我怎麼會夢到你呢?”
“是我夢中有你。”陸危回身,點亮了山洞裡的蠟燭,他自然不需要光亮,這盞燈是為暝暝點的。
暝暝拖着蛇尾爬了過來,她仔細端詳着現在的陸危,現在他的模樣是百年之後的形象。
不久之前,他還冷着臉嘲諷她,這臭小子——倒黴鬼。
思及至此,暝暝戳了一下陸危的肩膀,當做對他的抗議。
“怎麼?”陸危抓住了她湊過來的手指,低聲問。
他的聲音帶着一貫的柔和,經曆成長百年的洗濯,帶上了穩重的從容感。
暝暝仗着自己在夢中大放厥詞:“你好香。”
陸危屈起的手指顫了顫:“又是說喜歡我的把戲?”
荒夜原的幾年裡,暝暝總會變着法兒說她喜歡他——畢竟她之前誤會她的攻略對象就是他。
一根筋的蛇妖不會什麼迂回掩飾,隻會抓着陸危的袖子直白地說:“陸危,我很喜歡你。”
“香是香,喜歡是喜歡。”暝暝舔了舔唇。
陸危了解她這個嗜吃的性子,也仗着是夢境,舉動便也放肆了些許。
“若是喜歡,嘗一嘗便好了。”他傾身對暝暝說。
暝暝眨了眨眼,略作思考,心道也是,都做夢了她怎麼不能嘗一下?
就舔兩口也不算破了自己的規矩。
暝暝擡起腦袋,準備飛快地在陸危臉上碰一下。
隻有她這樣頂尖食客才知道,很多動物身上那塊進食說話時會牽動的臉頰肉才最是美味。
不過……陸危寡言,他的臉頰肉動得少,味道會不會沒那麼好吃?
不對不對,她隻是舔一口嘗嘗鹹淡而已。
暝暝抿着唇,暫時停住了自己的動作,陸危耳側的發絲垂在她的臉上,似乎在勾引着她去觸碰、舔舐、食用他。
“暝暝,這是人類的親吻。”他按住暝暝的後腦,正待傾身吻下,教教這位蛇妖什麼是人類的親密行為。
但下一刻,暝暝的身體陡然向下墜落,原本的山洞地面變為無底深淵。
如百年前一般,她在他面前離開。
“暝。”他喚了她的名字,縱身與她一道躍入深淵。
暝暝感覺自己的身體忽然在往下墜,她終究還是沒能嘗到陸危的味道,這種求而不得的感覺讓她抓心撓肝,甚至有些痛苦。
但深淵的另一頭是冰冷的呼喚,有人在敲她的房門。
從夢境中抽身隻需要一瞬間,暝暝翻身坐起。
她聽到屋外傳來敲門聲,還有陸懸那冷漠的聲音響起:“沈二小姐,昨晚的《仙術入門》看完了嗎?”
暝暝對他的聲音充耳不聞,她咬了咬唇,低頭擡手,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背。
她的自己的肌膚也是冷的,與陸危身上的熱意截然不同,那近在咫尺的世間美味就這麼在她面前溜走。
暝暝睡眼惺忪地去給陸懸開了門,她盯着他,面上是平靜神色。
好,不愧是系統給她安排的天命之人。
聞着他寡淡的氣息,暝暝方才在夢裡暴漲得幾乎無法控制的食欲瞬間平息。
“你——”陸懸低眸瞧着他,白皙的俊臉微微紅了。
從那荒唐夢境中醒來的暝暝不知自己她的臉已紅透了,額上還滲着些許汗水,面上洋溢某種不可知的情愫——實際上是尚未平息的食欲。
“快些去洗漱。”陸懸的手掌按住了她的臉。
暝暝道了聲:“好。”
“你昨晚不會夢到我了吧?”鬼使神差般,陸懸問了這麼一句。
暝暝睜着眼睛說瞎話,哄他:“是。”
“荒唐。”陸懸冷聲道。
暝暝已冷靜了下來,她将房門關上,平靜的、纏繞着霧氣的眸子低下,看了看自己的手背。
方才她饞得受不住了,醒來後咬了一下自己的手,現下,她的手背上多出兩道深深的齒痕,隐隐有鮮血往下淌。
傳說有貪婪到極緻的蛇會銜咬自己的尾巴,連自己的身體也吞下。
暝暝看着鏡中的自己,她想,若是放縱自己的欲望,有朝一日她也會變成那般可怕的樣子吧。
她慢悠悠将自己的長發束好,認真佩戴上發飾,每一個動作都精準優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