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危背對着暝暝,隻看向遠處無盡的竹海。
他問:“修仙之人很少會烹饪。”
暝暝自然不會讓他看出自己其實是因為愛吃所以廚藝高超。
于是她随口扯了個謊:“我母親在族中不受重視,廚房送來的食物經常是涼的,她身子不好,怕她吃了生病,我就自己學了做飯。”
她這話倒是不假,以前蘭軒的飯菜常常是冷的,等到她長到能踩上凳子比竈台高的個子,蘭軒的廚房就永遠是熱氣騰騰的了。
陸危抿了抿唇,他未再言語,沈家情況特殊,他也略有耳聞。
這也是他如此厭惡沈家的原因,也不知從哪裡守了些舊規矩,迂腐至極。
他對暝暝道:“你既然拿我的信物,在這一道上我自然會教導你。”
私事歸私事,就算他再不想見到暝暝,但他還是會擔起她老師的責任。
暝暝聞言,彎起眼眉笑了起來,陸危蒙着眼,不見她這一笑有多好看。
純粹的笑意盈滿水霧濛濛的眸,她看向他的視線專注認真,仿佛會安靜聽着他的每一句話到世界盡頭。
隻是那笑意深處藏着一絲永遠抹不去的貪婪之色,她還是想要吃他……和他做的飯菜。
它們如此美味,令暝暝魂牽夢萦上百年。
這是暝暝的欲,也是她想要突破飛升必須斬斷的桎梏。
現下,她卻因這小小的欲望被滿足而歡心雀躍,終究是妖,本性難移。
——
陸危與暝暝分開之後,并未去往他的住處,而是轉而去了陸懸那裡。
此時的陸懸正在房裡展開畫卷,他盯着畫卷上青冥模糊的臉,兀自沉思着。
見陸危進來,他執筆道:“危叔,你精于丹青之道,快來幫我畫畫,給這畫像加上一張臉。”
一張臉……誰的臉?陸危已知曉答案。
荒唐,真是不可理喻。
陸危冷聲拒絕:“我不知她的模樣。”
“眼疾不是早就好了。”陸懸道。
“将畫收起來,以前也未見你如此癡迷。”
在遇見暝暝之前,他雖知陸懸對某件事物有種執着的追求,但他也不像現在這樣瘋魔。
“危叔,你也心有執念,為何嘲我?”陸懸唇角挑起一抹弧度。
“為她守着百年黑暗,你還想着下一次睜眼見到光明的時候看到她嗎?”
“一條蛇……”他哂道。
陸危未再言語,他沒有替陸懸執筆,隻是岔開了話題:“登仙會上你選擇的盔甲殘片呢?”
“這是長宵宮内保存的古物,意義非凡,明日該還給長宵宮了。”陸危道。
陸懸在袖中摸了摸,正待取出那枚盔甲殘片,将袖子都翻過來了,卻也不見那枚殘片的影子。
他面上出現一絲驚訝之色:“這……它不見了。”
陸懸反複在身上尋了一遍,還是一無所獲。
一路是陸危送他們回來的,他能确定陸懸沒有丢失任何物品。
陸懸根本沒有必要有意藏着,他若想,找長宵宮長老讨要便是。
這究竟是……
陸懸愣了許久,他朝陸危攤開手道:“确實是消失了。”
陸危沉思片刻,并未再言語,他隻道:“我會對溫韶說明情況。”
語畢,他轉身離開。
在他離開之後,陸懸低眸看着自己的掌心,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枚殘片的情況。
細細想來,方才在路上時他感覺手腕處一熱,像是身體發生了什麼變化。
殘片沒有消失,它融進了自己的身體裡。
——
是夜,暝暝靠在院子的涼椅上休息,今夜風大,院裡很是涼爽。
她不斷顫動的眼睫展現了她内心隐隐升起的躁動。
在這樣近的距離,她能清晰感應到陸危的氣息,勾纏着她想要靠近去嗅一嗅。
怎麼會這樣呢?她以為自己隻要跟着陸懸就能一直壓制自己的欲望。
沒想到現在多了個了陸危,他就這麼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這不是明晃晃的引誘。
就算不能吃,就那麼抱着嗅一嗅也會讓暝暝很開心。
暝暝在竹躺椅上翻了個身,寬大袖口展開,将自己的面頰蓋着,好讓自己冷靜下來。
但無濟于事,暝暝甚至能感應到他修煉時傳來的法力波動。
早些年狩獵的本能一直刻在她的骨子裡,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她的注意。
輾轉反側許久,暝暝沒睡着,她索性一下跳上牆頭,将自己的腦袋搭在一旁橫生的枝桠上。
這是一株梅樹,散發出清冷芬芳。
離他近了些,暝暝才算滿意,她半垂着眼,就這麼靠在樹上感覺自己來了睡意。
此時,院外傳來推門聲,暝暝很快回頭看去,枝上梅花被她的動作拽了一朵下來,她下意識叼着了。
叼着花,她看到陸懸出現在門口。
而她正趴在距離陸危最近的梅花樹上,這畫面難免有些難以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