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離緩緩放下酒盞,輕輕一笑。
鳳陽搶先問道:“姒嫇,你此言何意?”
姒嫇答道:“傳聞阿離姑娘是水臨君親自保薦入堯山的,如今水臨君在背後多番護佑海泠泠與叛臣畢涉仛,其中深意,她會不知情?”
眉茗嬌蓦地重重放下酒盞,冷道:“姒嫇,你這話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我堯山有意包庇西洲叛臣了?”
姒嫇笑道:“王女何必動怒,我問的是她又不是你!”
眉茗嬌道:“她是我堯山之人,你如此懷疑她,就是質疑我!”
洛離瞠目結舌的看了看眉茗嬌,這還是那個事事對她挑刺的眉茗嬌嗎?她竟然會向着自己說話?
鳳陽忙兩邊勸道:“王女,大家隻是閑談而已,何必當真?姒嫇,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若是因阿離姑娘與水臨君私交甚笃而責問她,那你置與江瓊有婚約的王女于何地?”
洛離臉色一滞,看向鳳陽,一時竟看不出她何意。江瓊與青鸾的事雖說未鬧到人盡皆知,但各大少主若是有心,都能聽到些風聲。
姒嫇大概是被眉茗嬌嗆了兩句,心中不悅,便笑諷道:“我當然沒有懷疑王女的意思,江瓊有意與王女解除婚約呢,難道諸位不知?”
有蘇焱見眉茗嬌臉色大變,忙攔道:“姒嫇,你喝了兩句酒胡言亂語些什麼!王女和江瓊的婚事都定下十幾年了,江氏何曾說過要取消婚約?”
姒嫇道:“十幾年了那不是也一直未成親嗎?王女,該不會是你不想嫁給江瓊,所以一直拖着吧?要我說都這麼久了,八大仙族哪還有比江瓊更能入得了王女你的眼的人呢?喔,龍主太子倒是配的上,可惜他們龍族是絕不會娶陸族仙宗之女的。”
韓彬笑道:“姒嫇妹妹,你越說越遠了!王女豈是那等吃鍋望盆的人?今年初五王女才去青城山拜見過大祭司夫人,難道你忘了?”
姒嫇道:“那是我記錯了,不是王女不想嫁,是江瓊惹了些禍事?好像聽說他與貴宗一個叫青…青什麼的女子,來往頻頻,同止同坐,相交甚歡呢!”
眉茗嬌立即道:“你記錯了,那是因為我師妹失蹤,青鸾去青城山請人相助尋人罷了。”
姒嫇笑道:“王女哄誰呢?你們堯山上下有多少人,還需要去青城山尋人相助?便是要找,也該找善于追蹤的昆侖山吧?再說你師妹不過是一個孤女,青城山少主,未來的大祭司江瓊親自下山尋人,說出來有人信嗎?”
洛離拍桌起身冷道:“姒嫇少主,請您慎言!您一句話卷了三個仙宗進來,是何居心?”
姒嫇也拍桌道:“你一個乞丐出身,走了大運撞見水臨君才進的堯山,你還真以為自己能和諸宗少主平起平坐了?我們八大仙宗一向極重血脈,你身上流的不是江氏的血,任憑你到處宣揚自己是水臨君的妹妹,那也沒用!”
青鸾本想着自己身份特殊,今夜她不該多話引人注意,但姒嫇如此羞辱阿離,她實不能忍,也開口反駁道:“姒嫇少主!阿離是女帝首徒,水臨君親口承認的妹妹,縱然不是江氏血脈,也不由得你想侮辱就侮辱!”
姒嫇酒氣上頭,愈發道:“喲,我當時是誰,這不是插足我們王女和江瓊婚事的青鸾仙友嘛!聽聞你是千百年難得一見的天靈根,怎麼也幹些雞鳴狗盜的髒事兒?啧啧,看看你們這姐妹情深的樣子,真是感人!但就是不知日後你們這輩份怎麼論?你叫她小姑姑,她叫你姐姐,各論各的?”
衆人哄堂大笑,原本韓彬和有蘇焱還想勸勸,但看姒嫇明顯已經酒醉,若是自己開口,恐她把自己家的事也給抖露出來,便道還是不要引火燒身的好。
洛離心裡還好,但青鸾臉色青一陣紅一陣,羞的無地自容,心裡又急又氣,卻實說不出話來。
青鸾一急,反手喚出青光惑神劍。
姒嫇瞧了眼她的劍,又笑道:“青鸾仙友,你莫不是想在仙君宴上同我動手?我是騰蛇一族少主,你不過是堯山芸芸小修之一,你配嗎,你敢嗎?!”
洛離氣的幾乎就要沖出去,但眉茗嬌暗中施法給她設了定身咒,她一步也動不得!
就在此刻,屋外突然傳來一聲男子冷呵的聲音:“她不敢,我敢!”
衆人回眸一看,竟是江瓊一襲紅衣站在殿外。
和陽長老見江瓊來了,忙邀道:“江少主來了,快在王女之下加個位子。”
江瓊信步走進正殿,擡手攔道:“不必了,多謝和陽長老好意。”
他看向姒嫇,冷道:“姒嫇少主如此羞辱吾妻,是要與我青城山為敵嗎?江瓊不才,願領教姒嫇少主道法。”
姒嫇一愣,皺眉問道:“江瓊,你什麼意思?我好歹是你表姐,你竟為個乞丐與我翻臉?!”
江瓊堅定道:“她不是乞丐,是我青城山未來少主夫人!”
“江瓊!”
眉少靈蓦地拍案而起,質問道:“你此話而意?”
江瓊轉過身,擡手一揮,殿外天空中忽現出三隻大船,這是仙宗用來運送大量物資的雲船。
江瓊道:“此三艘雲船滿載神、人、魔三族寶物,江瓊費心搜羅數月,願以此作為賠禮,與王女退婚。”
和陽厲聲斥道:“江瓊!你不打招呼當衆退親,你身為青城山少主的禮儀都到哪裡去了?你這是要與我整個堯山為敵嗎!”
韓彬和有蘇焱也勸道:“阿瓊!你這是做什麼?你和王女乃天造地設的一對,何必為了個低賤凡人退婚?你可知這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江瓊冷聲道:“韓彬,有蘇焱,你我三人一同長大,我視你們如同胞手足,我再同你們說最後一次,青鸾她不是乞丐也不低賤,她是我江瓊未來的妻子!”
有蘇焱氣道:“江瓊!從小到大你最聽話,你叫我一聲大哥,我絕不能看你自毀前程!你現在立刻帶着你的東西回去!”
在場之人除了洛離無一不在勸江瓊,就連崇尚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鳳族,其少主鳳陽也在勸:“江瓊,你今日先回去,兩族聯姻不是兒戲!”
但江瓊卻全都充耳不聞,鐵了心一般,重重的向眉少靈行了個禮,道:“諸位不必再勸,江瓊既然決意退婚,便不會再改變主意。我從未想與堯山為敵,但若是女帝執意不準,江瓊便是舍了命去,也定要退婚!”
眉茗嬌怒目看着江瓊,她一直認為江瓊很軟弱,根本不喜歡江瓊,可他竟敢在如此大庭廣衆之下,毫無商量就跑來退親!
然而堯山是大族,卑微祈求别人憐愛的事她絕對做不到。他既不願,她不強留!
眉茗嬌看着衆口紛雲勸說江瓊的人,高聲呵道:“諸位都不必說了!此樁婚事本系兩族父母之命,我亦無此心結親。江瓊,把你的船帶走,你我婚事就此作罷!”
衆人面面相觑,看看眉茗嬌,又看看江瓊,最後盯上青鸾議論起來。
江瓊在仙宗裡是出了名的溫潤如玉,能讓他如此決絕堅定的退親,此人當真是妖女!
江瓊命人将三船停下,又轉身,信步向和陽長老走去。
和陽吹胡子瞪眼道:“你還過來幹什麼?”
江瓊單手掀開前袍,單膝跪地,向和陽鄭重行禮道:“青城山少主江瓊,願以青城山岷江峰作聘,求娶堯山風青鸾。”
衆人倏爾震驚的看向青鸾,誰人不知岷江峰是江瓊的長留地,岷江峰裡奇珍異寶無數,滿山遍野都是名貴藥草,江瓊以此峰為聘,那就是把自己全部身家都交給青鸾了!
莫說江氏,便是其他七大仙族也沒有這樣求親的,江瓊這是一絲退路都不給自己留!
連不能開口說話的洛離都震驚了,起先在青鸾受傷時,她還懷疑過青鸾的堅持到底值不值,眼下她看着江瓊決絕又孤勇的眼神,隻覺心頭震顫!青鸾能遇見如此相愛相護的人,她為青鸾高興,為青鸾喜極而泣!
然而就當所有人都以為青鸾一定會答應他的要求,就此随他離去的時候,一直沉默的青鸾忽然擡眸看向江瓊,冷冷說了句:
“江少主未免自作多情了,我何曾說過要嫁你?逢場作戲若是當了真,終究害人害己。”
江瓊一愣。
青鸾又冷漠道:“江瓊,我接近你,讓你動心動情,隻是為了報複眉茗嬌對我多番折辱之仇。如今我的目的達到,你可以走了。”
衆人面面相觑,這幾人究竟要把今日的仙君宴鬧成什麼樣子?
從未與人紅過臉的江瓊當衆與堯山退親已經足夠讓人震驚了,離譜的是這個占盡了風頭的風青鸾竟然拒絕了江瓊,他可是八大仙宗之一江氏的少主!
誰人不知,各大仙族的族長地位可堪能與帝君相比!青鸾一個低階女修,竟然放棄了成為江氏少主夫人的機會,莫不是腦子被妖怪吃了?
江瓊愣愣的呆在原處,眼神緊緊盯着青鸾,神情悲傷至極。
無人知曉他走到今天這一步付出了多少,青城山上下無一人同意這門親事,他先是在幾大長老面前苦求,被冷斥拒絕後,他使勁手段,威逼利誘,強硬的迫使他們在他父親面前支持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