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家家的這麼兇。”南錦凜退避躲閃,并指朝下揮道:“紅衣佛女,既然日日拜佛,有意皈依佛門名下,何苦還抓着執念不放呢?”
劍刃與尖長的黑指甲碰撞,女鬼五指緩緩握緊,蠻力之大,南錦凜一時竟然抽離不開。
紅衣佛女的頭發全都挽起,俨然是婦人家,但衣着奔放,又不似正經模樣。
南錦凜甚至覺得有種熟悉的既視感,試探問道:“敢問姑娘從前家住何處?”
“咋咋呼呼吵死了!”劍未能如她所願破碎,眼見快要掙脫出手掌心,紅衣佛女暴躁間,另手起黑霧變作出一把七弦古琴。
南錦凜感慨道:“剛醒來就要我大動幹戈一場。”
擁有自主意識的大鬼,與人族為敵,索過人命,判此為懲逐,需就地正法。
刺耳魔音灌耳,有過刹那恍惚,身不由己行動。
南錦凜暗驚:“當初修士們原是因此落敗。”
琴音聞者中招,有一敗一,來群送命。
心台鎮定,手執二乙淨尊八極符,朗聲道:“天地玄宗,卻邪衛真,破!”
紅符一生二,二生三,三生千千萬萬,打鬼鐘馗像随符海咆哮沖出,鋪天蓋地的符箓劈頭蓋臉湧向紅衣佛女,紅符捆綁住魔琴,琴音驟然打斷。
紅衣佛女撕碎紅符的同時,身上也不斷冒出受傷的縷縷黑煙,周遭一經污穢沾染,眨眼間便被侵蝕腐爛。
南錦凜在旁見狀,啧啧道:“怨氣濃重,好生厲害,心智早已癫狂了吧。”魏雲遊走四周,趁勢插空給予一擊。
黑袍鐘馗臉滿虬髯,威武果敢,紅衣佛女滿身傷痕,卻也與他打得不分上下。
南錦凜回頭見龍已經擺平要他做的事,龍爪緊捏,舉首擺尾朝他這裡觀望,不免嘀咕道:“是我的修為限制了聖君發揮啊……”
落人一步,腳底不耐煩拍着地,面色一沉揮劍送神跟前,“助你一臂之力,還不快速速拿下!”
魏雲變作除魔劍,神像靈氣大漲,驟然變得高大魁梧,天衣飛揚。
符海如從地府升騰而起的幽冥烈火,浴火降世的神明大顯神威,負劍怒目劈下浩蕩重擊。
紅衣佛女讓天師鎮定原地動彈不得,失去魔琴協助的她,隻得迎面硬接。
黑霧被潰敗擊散,十指黑甲寸斷,鬼眼白瞳顯露不甘,紅衣佛女凄厲叫喊中氣息逐漸萎靡,風情迷人的肌膚變得青白死氣沉沉,妖豔紅裙破爛不堪。
劍斬過後,巨神金目垂劍睥睨,紅衣佛女仰面躺倒在地,一絲血淚無聲從她眼角滑落。
神明再次舉劍,于衆目之下落下劍鋒。
一道刺眼金芒自紅衣佛女周身沖天而起,穿透魏雲擊潰鐘馗,符海消散成灰燼飄落,形勢陡轉直下,南錦凜莫名丢失勝局。
“這是,難不成?!”被沖撞間隐隐聽到龍鳴,南錦凜詫異中築起防禦陣。
八張符箓圍滿半身,豎起屏障,金芒分散兩道撞上周遭,瞬間将所有障礙夷為平地。
溫離淵躍至前方,一掌沖散,直到耗盡金色靈氣散去方才停手。
女鬼似是回光返照,于地晃蕩半身坐起,目光怨毒盯着南錦凜恨不得将他挫骨揚灰。
“狗男人……”
南錦凜抱着狐狸一手叉腰歪頭,眯眼道:“好生冤枉人,咱清清白白都還沒和姑娘牽過手呢,怎麼就成狗男人了。”
青白的肌膚逐漸剝離,紅衣佛女突然面相大變,焦黑的骨架子散發着濃烈作嘔的惡心氣味,而那把魔琴則成了一堆破碎黑炭。
見者無不退卻兩步。
豔麗美人變成了可怖鬼樣,紅衣佛女擡手五骨指成爪狀猛然虛空抓緊,裂口扯開黏連的焦肉,桀桀猙獰笑道:“去死吧!!”
魏雲沖破襲來的鬼火,劍身泛着綠瑩光芒刺透顱骨。
女鬼死前雙手緊攥玄劍,渾濁污穢攀爬纏繞,與劍靈糾纏不休。
南錦凜臉色煞白,受到反噬口吐一血,心有預感,昏迷前扯住溫離淵衣袖道:“這回大概要昏一個時辰,等我一會。”
匆忙交代兩句,而後果斷兩眼一閉,雙腿蹬腳直挺挺倒下,溫離淵手疾眼快,又将他撈回懷裡。
直到眼前黑霧散去,奢華花船遊渡江河,船上燈火闌珊,夜如晝亮,映照水面粼粼發亮如細閃碎銀。
畫舫屋裡杯酒觥籌交錯,歌女面掩香紗懷抱琵琶吟詞唱牌,各色妖娆莺燕甩着帕巾圍客嬌笑。
二樓屋門緊鎖,老鸨身姿豐腴,頭戴紅花倚靠桌沿,舉手哈氣擦拭金珠寶玉。
窗外玉笛聲幽幽空靈,琴瑟和弦,老鸨側耳細聽了聽,撇撇嘴道:“人傻,錢多。”
悠揚琴音聲如天籁,老鸨又側耳細聽了聽,先是笑了笑,“好女兒,不愧是咱家的頭牌。”
而後又驚覺回神,輕手放下珠玉,望着周遭無言惶恐閉上嘴。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麟兒呱呱墜地,天起異兆,雲呈五彩祥瑞。
當賜白绫三尺,鸩酒一杯。
火焰沖天,美婦與琴作伴葬身火海,逍遙金窩一夜破敗。
南錦凜睜開眼,頭枕他人膝上,守着自己的人還是那位玉面郎君。
觀測天日,輕笑道:“我可沒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