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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待藍溪回來複命的時候,顧晚坐在書案前,桌上點着的蠟燭馬上就要燃燒殆盡。而她,盯着手中的書卷,眼睛卻愣愣地看向前方——總歸視線沒落在紙上。
藍溪走上前去,替顧晚換了一根新的蠟燭,又将之前剩下的那短短一截熄滅,見對方仍舊無動于衷,在對方眼前擺擺手,喚了句“少将軍”。
“?”
“你的書拿倒了。”
“……”
顧晚強裝鎮定地将書本倒過來,手握成拳輕咳一聲,仿佛剛剛一直在看“天書”的人并不是她。
“人送回去了?”
“是。”藍溪抱拳一禮:“放心吧,我聽着她落了鎖才走的。”
“嗯。”顧晚又問:“上次讓你跟廚房說采買些杏子,你是說我要的嗎?”
“是,按照您的吩咐,說您近日胃口不好,想吃些酸杏,讓下山采買的人帶一筐回來。”
藍溪說完,突然反應過來:“少将軍的意思,是指問題出在咱們的人身上?”
顧晚給藍溪講述了自己的發現,再結合分析,問題顯而易見。
聽完後,藍溪一拳落在書案上,怒道:“這些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對您動手!”
顧晚看着自己的書案在藍溪拳頭下來回搖曳了三下,沉聲吩咐:“明天給我制個新的書案,材料從你的月錢裡扣。”
藍溪:……
不知怎麼,自從少将軍假扮起土匪,人就愈發摳門。動不動就對她的月例銀子下手,上次因為沒有按住那個王武,罰了五兩,又因為放跑了兩個車夫,追到家時人去樓空,罰了十兩。
最過分的是,那次在李玥玥門口把風,由于沒攔住人,少将軍躲在籬笆院和牆壁的夾縫中間,籬笆牆刮破了她的衣擺,生生地讓藍溪給她補,随後又讓她按照原價給賠了一身。
自從李姑娘出現,藍溪似乎就有欠不完的賬,每個月拿不到月例銀子不說,指不定還得倒退一些。
“少将軍,您真的越來越像一個土匪了。”藍溪實事求是評價道。
不過顧晚難得地沒有與對方計較,反而說:“你回答我一個問題,隻要答得好,這銀子就不用你賠,如何?”
藍溪趕忙點頭。可對面,原本侃侃而談的顧晚卻欲言又止,幾次開口,愣是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藍溪睨着對方,有些狐疑:“少将軍是想問關于李姑娘的事嗎?”
顧晚咳了咳:“我隻是在想,其實若要證明毒并非她所下的方法有很多,畢竟她的一切行徑都在紫瑩的眼皮子地下,紫瑩就是她最好的證人。”
“所以……”
“你說她為什麼非得……”非得親自去懸崖上走那一遭?
當時商絨玥的害怕,以及險些跌落後,體力透支的絕望與無助,顧晚都看在眼裡。她不覺得那是演出來的。
即便是演,也沒人能演得那般傳神。
所以到底是為什麼,讓她連自己性命都可以不顧。
藍溪聽了後,頓時來了興緻:“少将軍有所不知,剛剛小人回來的一路上都在思考這個問題。這李姑娘實在古怪,非得留在咱們這個‘土匪窩’,甚至為了莫須有的罪名以及不想幹的土匪把自己置于那般危險得境地,還弄傷了自己,實在是不劃算。沒銀子還不見得落個好,根本就得不到好處。小人思來想去,終于在進屋之前,突然想明白了。”
藍溪用手遮在唇畔,故弄玄虛地壓低了聲音:“依小人之見,肯定是圖人!”
圖人?這個答案倒是有趣。顧晚饒有興緻地聽藍溪繼續說下去。
“不過說起來,她在咱們這認識的人少之又少。上次還想辦法懲罰了顧小公子,可見她所念之人,就在你,蘇姑娘,紫瑩姑娘,和我四個人之間。”
圖?所念?如此刺目的字眼,讓顧晚莫名回想起,那支被一分為二的金钗,此刻有半支正被她藏在書卷下面。在藍溪進來之前,她盯着瞧了好久,因為對方突然推門,她來不及收起來,這才随便抓一起本書當做遮掩。
都說倒春寒,但今日的晚風卻夾帶了些熱意。
“你說的圖……”
“哎呦,就是喜歡嘛!”藍溪笑着抓了抓頭發,嘿嘿一笑:“這個,小人平時沒什麼愛好,偶爾就喜歡看些畫本子。少将軍有所不知,這天底下不光是男子與女子,女子跟女子也是可以的。”
聞言,顧晚一挑眉,仿佛質問對方,你看得這是個什麼話本,居然涉及到……可以……不可以……的問題。
藍溪看出對方眼眸中的意味,趕緊轉移話題:“哎呀這不是重點。重點在于結合剛剛回去的路上,她與我閑聊,小人頓時心中明朗起來。”
“隻有心悅的人,才會為她留下,才會在意對方的安危,才會在對方面前害羞,希望她看見的自己都是完美的,受傷後才會千方百計躲藏對方,不希望她看見自己不好的狀态。”
坐在書案後,燭火的映射下,顧晚的臉頰升起滾燙之意,眼前莫名浮現起沐浴前夕,李玥玥羞答答地趕她走的模樣。
顧晚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
是這樣嗎?
難、難怪……
思緒未盡,顧晚就聽見站在她對面,藍溪胸有成竹地說道:“她肯定是心悅蘇昭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