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晚看見木榻的桌幾上,繡了一半的女紅還擺在上面。笑道:“早就聽說娘娘繡工了得,能否勞煩娘娘,也替臣繡個什麼香包?”
有侍女在,顧晚對沈蓉的稱呼再次恢複成容妃娘娘與臣子的關系。
“将軍不嫌棄才好。隻是不知将軍喜歡哪種花色?”
顧晚思索一瞬,回答:“就海棠吧。”
海棠花朵不算妖豔,香氣沁人心脾,風吹過,空氣中都裹挾着一股甜。亦可作為發飾簪于鬓邊。難怪那樣多的文人墨客都喜歡海棠。
顧晚接着說:“前些日子得了一塊上好的暖玉,色澤瑩潤通透。過幾日便是娘娘的生辰,我已讓人制成手镯,過幾日便讓人送來給秀春宮。隻是勞煩娘娘,讓我量一下手腕的尺寸。”
“這如何好讓将軍破費?”
雖是這樣說,顧晚還是示意蘇昭雲過來,一根紅線繞于沈蓉腕間,做好标記後,退回到殿外去等候顧晚。
這邊,顧晚又跟沈蓉寒暄了幾句,便以軍中有事為由告退了。
出了宮門後,确認周圍沒被人尾随,顧晚回頭看了一眼蘇昭雲。
蘇昭雲上前一步,小聲回道:“正如少将軍所想,容貴妃娘娘根本未曾懷有身孕,更不曾小産。”
顧晚故意借送玉镯為托詞,不過就是讓蘇昭雲趁機把脈。果然如她所料,這位表妹,可遠比表面上要複雜得多。
假孕一事,一旦被察覺,可是殺頭的罪。此遭可謂兇險無比,不光是沈蓉本人,連帶沈家全家的命,一不小心都會賠上去。
“可容貴妃娘娘若隻是為了扳倒靜嫔,是不是也太小題大做了?”蘇昭雲問。
靜嫔入宮比沈蓉早許多,這麼多年也隻堪堪得到嫔位,可見并不得寵。而沈蓉自打入宮,位份就在靜嫔之上,一個身居妃位的人,為何獨獨針對一個小小嫔位?
顯然,靜嫔身後的鄭家,才是沈蓉真正的對手。
而所謂青杏,不過是為了讓所有人都以為,沈蓉腹中的龍胎是皇子,這樣,小産之時才會更加引起皇上的憤怒。
皇上年歲已大,可皇子卻不多。太子體弱,三皇子生母出身宮婢,且如今功高震主,為聖上所忌憚,如今發配至邊疆與高濟纏鬥。還有一位七皇子,于三歲那年葬身火海,連屍身都未曾找見。
就從每日備着反季的青杏一事便足以看出皇帝對沈蓉肚子裡這一胎有多重視。
而這青杏,怕是沈蓉故意張揚出去,引起合宮的嫉妒與不滿。這其中,除了皇後之外,靜嫔的家世最為顯赫,若是沈蓉故意顯擺到對方面前,在多加指點,引起對方下毒必然不是什麼難事。
說起來,靜嫔下毒的方式高明,可手段卻是錯漏百出。竟然讓自己家丁裝扮做小商販,還故意壓低了售價,不過就是故意引宮中采買之人上鈎。
隻是沒成想,這杏子竟陰差陽錯落入自己的手裡。
“少将軍,您說容貴妃為何要如此着急地鏟除鄭家?”蘇昭雲有些不解。
顧晚回道:“還能是因為什麼,你想想,這件事中誰是最大的受益者?”
“沈老爺?”
顧晚搖頭。舅父年事已高,即便是升官,這仕途上怕是也不會有什麼大的進展。真正的受益者,隻有她那位表弟,趙書珩一個人。
更何況,顧晚看見,案幾上沈蓉沒繡完的女紅,藕白的錦緞上,赫然是一對青竹。
青竹,是趙書珩最喜歡的圖案。就連沈蓉宮裡常備的茶,都是趙書珩最喜歡的龍井。
對于趙書珩和沈蓉之間的事,蘇昭雲一直跟在顧晚身邊,也有所耳聞。
“說起來,前段時間翊小王爺大病了一場,連宮裡的太醫都驚動了。”蘇昭雲道:“待康複後,小王爺像是變了一個人,除了讀書外,騎射,習武樣樣不落,老王妃見自家孫兒的心思全部落到了正地方,還以為菩薩顯靈,給城郊的寺廟了捐了五百兩香火錢呢。”
趙書珩這一脈發展至今,也就剩下一個王爺的名号。翊王全家都指望着這位表弟出人頭地,重振門風。五百兩,對于他們家而言可不算一個小數目。
能讓翊王妃這般高興,看來這位表弟真的是成熟了許多。
顧晚跟蘇昭雲騎馬奔城門而去,路過一處布莊,裡面人頭攢動,争吵聲不斷。
顧晚擡頭一瞧,牌匾上赫然寫着四個字——李家布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