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的時候,牆邊立着一對小情侶,正在觀賞稀罕物件。
聞人珄保持一定距離站在一邊,暫時沒有走近。
情侶倆細細碎碎說着話,聞人珄不是故意想聽,奈何他們聲音不算小,聞人珄耳朵又靈,順便就撈了幾嘴。
“那個是傣族的手镯吧?真好看。”
“我覺得還是牛頭好看。”
“牛頭有什麼意思,怪吓人的。”
“你看右邊那個鼓,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有什麼意思啊,看上去髒兮兮的,太一般了,不好看。”
……
情侶倆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然後牽着手走了。
聞人珄這才幾步上前,站在那隻鼓正對面。
髒兮兮的?太一般了?
聞人珄不覺得。
頭頂的光是暖黃色,柔軟落下,均勻鋪散在鼓面,映得鼓面發亮,就像在皮膚上塗抹一層質地極好的護膚霜,讓那鼓面出乎意料的滋潤。
更像人的皮膚了。不過現在不是暴曬過後的、老舊的,而仿佛是膚色偏深的、健康的、少女的肌理。
聞人珄鬼使神差就伸出手,在那鼓面上輕輕摸了一下。
觸手一陣鑽心的冰涼!寒意順着指尖瞬時湧遍全身,聞人珄感覺自己仿佛在一刹那被雪崩卷席,或者墜入結冰的深海,全身都在顫栗!
下一秒,聞人珄眼前一黑,一瞬喪失五感!聽不見,看不見,摸不到,但他腦海裡卻像長槍殺入一般,硬生生刺進一副畫面——
縱深的沙坑裡,蠱蟲毒蛇肆虐,密密麻麻交錯盤生,産出腥臭粘稠的汁液,而那中間埋着張錯。
張錯衣衫破亂,被沾滿血污的長發遮住半張臉,臉色極慘。他瞪大暗黑無神的眼睛,七竅流血,任由蛇蟲撕咬全身,他胸口鑽出一條吐出猩紅信子的毒蛇......
聞人珄一口氣倒不上來,心髒像是被活生生挖掉一塊肉,疼得歇斯底裡。他彎下腰,身子一晃,便要往地上栽。
“先生。”
“咚。”
一聲不輕不重的鼓聲打進聞人珄耳朵,聞人珄渾身一激靈,霎時清醒過來,視線也逐漸恢複清明。
他發現,自己正被白天碰上的那個女人扶着。
心口還在劇痛,疼得聞人珄直不起腰,站不穩腳,甚至沒辦法張嘴說出一個字。
汗水像斷線的珍珠,一滴一滴從聞人珄的發梢往下滴,他看見他的汗水滴到女人手上,女人的手輕輕顫了下。
聞人珄動彈不得,話也說不了,那女人倒不慌不忙,也不着急,隻是安靜地扶着聞人珄,在原地站着。
大概過了将近十分鐘,聞人珄才終于說出一句話:“抱歉,我沒事。”
聲音虛弱無力,帶着易于察覺的痛苦。
“先生,我扶你去坐一會兒吧。”女人說,扶聞人珄去一邊的藤椅坐下。
聞人珄盡力給自己順了兩口氣,心口疼痛減輕不少,但還是很難過,那心窩裡就像有隻尖錐子,在一下一下,見血破肉地鑽。
“先生覺得好點了?”女人遞給聞人珄幾張紙巾。
聞人珄攥着紙巾,擦了擦汗,長長呼出一口氣。他看向女人,禮貌微笑:“抱歉,我有心絞痛,吓到你了吧?”
女人搖頭:“先生帶藥了嗎?需要我幫忙倒杯水嗎?”
“不用。”聞人珄說,“我已經好多了。謝謝。”
說話間,聞人珄又下意識去看那隻鼓。
剛才......那幻覺,他看到張錯......
剛想一想,還沒敢還原那畫面半分,聞人珄就感到心口的疼痛加劇。
女人沒有離開,她視線順着聞人珄的視線,也看向那隻鼓:“先生喜歡那隻鼓?”
聞人珄微微挑起眉,神色不改:“談不上喜歡,就是覺得它很特别。”
聞人珄:“它可有什麼來曆?”
“這面牆上的東西都有點來曆。”女人笑笑,“我們民宿的店主是個閑人,最喜歡在全國各地到處旅遊,看上了什麼稀罕物件,就拿回來擺上。”
“先生好眼光,這隻鼓是店主之前從敦煌帶回來的,還有些不着邊際的民間傳說。”
“什麼民間傳說?”聞人珄立刻問。
“傳說這隻鼓叫勾魂鼓,是冤死的少女用來召她親人的怨器,鼓聲有魔障,能攝人心魄,偶爾......可以讓人看到心中最恐懼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