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
張錯無措的眼神很快沉澱下來。因為他看見聞人珄脖子上有血。
他手心按在聞人珄脖頸的傷口處,手掌根感受那溫熱的皮肉下,大動脈在蓬勃跳動。
張錯僵硬的手指突得一下痙攣。
他垂下眼睛,聲音啞得厲害:“我、饒不了她。”
“我沒事,你回來了我就更沒事兒了。”聞人珄歎了口氣,伸手松松抓住張錯的手腕,拇指在他突起的腕骨上勾了一圈。
“外面那女人是什麼人?還有那拳頭大的......蜜蜂?是蜜蜂吧?黑黢黢的,怪惡心。”聞人珄咧着嘴,“我姐、弘洲、孫靈犀都在外頭,我在船上拍了一打兒巫咒,但......”
“放心吧,誰都、不會有事。”張錯說。他的手離開聞人珄脖頸,邁腿往前走,擦過聞人珄,直接走向石壁縫隙。
聞人珄本來想轉身跟上,但他驚訝地發現......張錯身後居然還站了個小丫頭蛋兒,之前被張錯擋得嚴嚴實實,這當兒張錯走出去,她才露出來。
聞人珄:“......”
這丫頭蛋兒眼熟,可不就是昨天在民宿撞他那隻。想來女人成了外頭的“女鬼”,這丫頭蛋兒也好不了哪去了。
哦,剛才他情深意切撲張錯那一下,也被這丫頭蛋兒一雙大黑眼珠給看得清清楚楚......
啧。
聞人珄記得,女人喚她安安。
安安正緊緊盯着聞人珄,正如昨天那樣。
“安安?”聞人珄試着叫她。
安安眨了下眼睛,沒動彈,也沒說話。
後頭忽然又“轟隆”大響,聞人珄一扭臉,發現他和安安對瞪的功夫,張錯已經把後頭的兩扇石壁全弄塌了。
聞人珄:“......”
他是撿了個什麼武力值?
“待在這裡,先别出來。”張錯說,長腿跨過地上的碎石往外沖。
聞人珄來不及應他,但還是大聲喊了一句:“你小心!”
安安走過來,抓住聞人珄的褲子。
聞人珄低頭,重新和她對上眼。
“叔叔。”安安終于張嘴了。
她說:“叔叔,你知道勾魂鼓吧?”
“嗯,我知道。”聞人珄蹲下/身,仰頭看安安,“你是不是一直有話想和我說?”
安安抿起嘴巴,點了下頭:“叔叔,你知道勾魂鼓的傳說嗎?”
聞人珄回憶昨晚女人和他說的話,複述道:“冤死的少女可以用它來召喚親人,鼓聲有魔障,能攝人心魄,偶爾可以讓人看到心中最恐懼的東西。”
他說到最後,聲音不自覺地低了下去。
“是這樣。”安安一本正經地點頭,闆着張嚴肅小臉兒,一副小大人樣,“勾魂鼓是不好的東西,是禁忌的怨器,傳說為惡鬼之物。”
安安的嘴唇顫了顫,似乎有點害怕:“但它......還有另一種用法。”
“什麼?”聞人珄特意笑了下,他感覺到安安的恐懼與緊張。
“勾魂鼓可用活人的皮來做。”
聞人珄眉頭一跳:“生剝活人的皮?”
“嗯。”安安點頭,黑白分明的眼睛泛了紅,很快湧上潮氣,“用活人的皮肉來做鼓,以獨特的禁術驅使,可以吸取别人的壽命,來為其血親續命。”
安安:“但必須是冬月或臘月,在夜裡出生的女孩才可以作壽元來續。陰氣重,年紀越小,效果越好。”
安安眼睛一眨,兩顆大眼淚落下來,她聲音有點哽咽:“叔叔,我有很嚴重的先天性心髒病,上個月病發,就該死了。”
聞人珄立刻明白過來——孫靈犀應該就是冬月或臘月,深夜裡出生。
聞人珄和安安對視,伸手想擦她的眼淚,但發現自己滿手血污,衣袖也不幹淨,肚皮下立時催起一股子火,像胃袋裡在燒爐。
他輕聲問:“外面的,是你媽媽?”
安安強憋着眼淚,她湊聞人珄更近:“叔叔,你能幫我毀了勾魂鼓嗎?”
聞人珄垂下眼,看見安安握成拳頭,不停發抖的小手。他感覺喉嚨裡噎了東西,一句話說得非常困難:“但那樣,你......”
他對視這雙幹淨的眼睛,說不出來——“但那樣,你會死的。”
安安握拳的手松開,抓住聞人珄衣袖,顫抖着晃了晃,小聲小氣,帶着奶音和哭腔:“求你救救媽媽。”
聞人珄終于擡起胳膊,用髒兮兮的手抹掉安安的眼淚,給她抹成了一隻花臉貓。
外頭不斷傳來動靜,間或還有石壁碎裂的聲音,直到“啊——”一聲尖細憤怒的女聲紮入耳膜,聞人珄才垂下眼,一把抱起安安。
他抱着安安轉身往外跑,跨過滿地碎石,硌得腳心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