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張錯左肩的血全清理幹淨,那錯雜的黑色的紋路便更加明顯,張錯皮膚雪白,襯得格外紮眼。
聞人珄放下毛巾,手掰過張錯下巴。
張錯依然閉着眼睛,但聞人珄問:“這樣就行嗎?就算鎮魂釘現在不能取,你這傷就不用包紮一下?”
過了幾秒。
張錯睜開眼。他和聞人珄對視,習慣性地抿起嘴角。
結巴吵架吵不過,哄人哄不利索,給鬧僵了,就恃傷裝暈。聞人珄不戳破,也沒再薅癔症繼續吵。
張錯嘴唇很幹,嗓子略有沙啞,他漆黑的眼睛一錯不錯扒着聞人珄不肯放:“先生,你......你、不生氣了?”
聞人珄拎起被子,蓋到張錯胸口,他身體前傾,一手捏上張錯的翡翠發簪,另隻手解盤發上纏的黑色發繩。
把發繩解開,将發簪抽出來,聞人珄托起張錯的後腦勺,替他理了理長發,再将他的頭放回枕頭上。
整套動作下來沉默無聲,自然而然,一氣呵成,張錯甚至都沒反應過來,腦子一陣一陣發懵。
聞人珄撥開張錯臉頰上的碎發:“這兩天,我非常擔心你。你現在又傷成這樣,我氣不動了,暫時懶得跟你計較。”
在撩撥人方面,小珄少爺有時并不刻意,他隻是實話實說而已。
張錯想,自己大概在做夢。
他看聞人珄,看這張他朝思暮想,想到要走火入魔的臉。看得眼睛酸疼,張錯才舍得眨下眼皮。
張錯抿着的嘴角放松,竟隐約有要微微上挑的趨勢。
聞人珄在他嘴角用力彈了一下,“吧”一聲脆響,張錯被他彈得睫毛一抖。
這一下應該挺疼的。
聞人珄聲線低沉:“你敢笑?”
張錯那嘴角立馬不敢動了。
聞人珄頓了頓:“身上還有别的傷嗎?”
“沒了。”張錯輕輕搖頭。
聞人珄歎口氣,眼睛又一次落到張錯左肩:“很疼嗎?”
張錯眯起眼,仔細看聞人珄的眉頭。從他受傷,聞人珄這眉心就沒怎麼松開過。
張錯想了想,試探着回答:“有一點。”
聞人珄曲起食指,敲了下張錯腦袋,像在敲打一塊死活開不了光的破爛榆木:“又撒嬌?”
聞人珄質問:“我要不吃這套,你怎麼辦?”
“怎麼我都是、要、要跟着先生的。”張錯說。
他眼睛輕輕動了下,像漆黑的墨,不小心落入清水,眼底有淡淡的光暈開:“而且......而且......”
鎮魂釘是趕屍族用來對付鬼屍的,對陰煞重的東西很有殺傷力,自然很針對死魂靈。
張錯該是被傷得有些不清醒,或者傷得太疼了。他竟鬥着膽子說:“而且......以前......一直很有用。”
聞人珄沉默。他懂了。
心想:“聞人聽行吃你這套,聞人聽行疼你。所以,我聞人珄天生就會疼你,天生會吃這一套。”
聞人珄手指拈起張錯一縷發梢,沒滋沒味地搓了搓,然後放下。
“你睡會兒吧。餓不餓?你這兩天都沒吃東西吧?”聞人珄問。
張錯眨下眼睛:“死魂靈、其實、不用吃的。”
聞人珄想起在家時張錯給他做飯,做點心,幾乎每一頓都陪着他吃。
“睡會兒吧,你受傷了需要好好休息。”聞人珄這回沒給張錯說話的機會,“死魂靈也要休息的。”
聞人珄從兜裡掏出小玉兔,手指尖在玉石上點兩下:“出來。”
應他的令,白光閃過,犼出現在床邊。它一見聞人珄立馬湊過來蹭,吸聞人珄的手掌心,比吸大麻還上瘾。
想來這也是個記吃不記打的缺心眼兒,完全忘了之前聞人珄兇過它。
這還是個兩面派的秀麗玩意,就瞧這殷勤少弦兒的谄媚相,誰又知道一聲“吼”把人劈出煙的“小雷球”是哪顆?
“行了。”聞人珄撸了把它腦袋,“去門口蹲着,今晚你守夜。”
犼聽話,幾高蹿去門口,蹲着裝毛絨玩具。
聞人珄站起來,抓過桌上的瑰金短刀,大拇指将刀鞘推開幾公分,食指在刀刃上快速劃過。
兩秒後刀子回鞘,他食指指腹冒出血珠子。
聞人珄不客氣,幹脆直接就着手指的血在玻璃窗上畫下一道巫咒。
血色的巫咒開始融化,發出微微金光,而後窗玻璃一閃,隐約附着上一層薄薄的金色屏障。
聞人珄拉上窗簾,轉身靠着窗台,看向張錯:“這樣你可以安心休息了吧?”
聞人珄:“睡吧,今晚換我守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