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亞瑟少爺?!”靠在病床上的紅發青年,隻用了一秒鐘就通過那雙極具辨識度的眼睛認出了亞瑟,一時激動地試圖從病床上掙紮起來,連接着康沃爾的生命監測儀跳出大量異常數據。
“是我,康沃爾。冷靜點!别激動!”亞瑟再一次沖了上去,隻不過這一隻身後的士兵沒有阻止。
防護服傳遞不出體溫,但為了臨終關懷特别安裝的聲音設備,能把亞瑟的聲音準确無誤地放出來,不遺漏下最細微的情緒變化。
康沃爾剛被安撫住,随即又緊張起來,“亞瑟少爺!你怎麼也進來了?你怎麼也在這裡?”
“我沒有事,我是來……看望你的。”亞瑟眼角的餘光盯着還在大幅度跳動的生命監測儀數據,低頭一看,康沃爾裸露在外的手臂,布滿了潰爛的傷口。
亞瑟來的最早,他對臨終關懷的進程并不專業,幾乎是憑借直覺認為目前還不适合讓康沃爾知道自己的情況。
‘再等等吧。’這一刻,亞瑟覺得自己成了宣判死刑的法官,又覺得自己成了拉動絞刑架踏闆的行刑人。
亞瑟不着痕迹的猶豫,久别老友的康沃爾沒有察覺出異常。他興奮地看着多年未見的亞瑟。
“亞瑟少爺,這些年你都去哪兒?”康沃爾沒問亞瑟不見的這些日子過的如何,康沃爾從來都堅信沒有什麼能難倒亞瑟。
“我出去旅行了,路上遇到了一個煩人的小鬼。”那大概是亞瑟快滿十八歲的時候,彼時,家族裡正在準備這位柯克蘭家的三少爺的成人禮。根據家族裡流傳下來的規矩,過了成人禮,亞瑟會分到屬于自己的人手和資源,開始真正地為家族出力。
但亞瑟下意識地抗拒這種生活,可那時的亞瑟也想不出,離開了家族,自己還能去哪?混這道上的團體,外皮再溫和儒雅,内在的弱肉強食也遠勝過普通人的社會。在這裡放肆是一種個性,犯/罪是一種日常,循規蹈矩會被嗤笑,寬容忍讓會招來更惡劣的報複。
亞瑟從小所學的知識都是如何成為一個柯克蘭家族的人,他這樣的主家少爺學的更加複雜,亞瑟被灌輸了什麼是犯/罪,怎麼犯/罪,然後怎樣脫/罪。怎麼威嚴地震住手下人,又怎麼用一副和善的面容混迹在社會中。
幾乎是每一天,亞瑟都是皺着眉頭臭着小臉在上課。他那比兄弟們都更加厚重的濃眉,也不知道和這從小的習慣有沒關系。
其實,單看那頭紅發也知道,康沃爾應該是帕特裡克那邊派系的人。礙于亞瑟的身份和出色的學習能力,除了帕特裡克,敢來亞瑟面前找打的人還是少數。但是作為普通幫派成員家的小孩,從小生活在帕特裡克掌控氛圍下的康沃爾可就沒這麼幸運了。
某一次,躲開衆人的亞瑟抱着厚厚的書籍,藏在花園的角落裡正捧着書在細讀。突然,聽到了灌木叢之外有細碎的哭聲傳來,不管有意還是無意,那時的亞瑟脾氣可沒有現在這麼好,被打斷了狀态的亞瑟放下書,氣勢洶洶地從角落裡沖了出來,和正哭的一臉髒兮兮的康沃爾撞了個正着。
一看就知道是哪家小孩被欺負了躲起來哭。
幼獅們總是在遊戲打鬧中确定地位,這是柯克蘭家族裡永不停歇的鬥争。盡管年少的亞瑟并不是最能打最強壯的一個,但自從他揮拳反揍過帕特裡克一拳之後。一身不怒自威的煞氣,已經讓亞瑟在這一群半大的孩子中确定了地位。
說來可笑,那之後還有曾經幫着帕特裡克欺負過亞瑟的男孩,試圖來投靠亞瑟。又在确認了亞瑟完全沒有拉幫結派搞小團夥的打算,也不會帶着他們橫行霸道之後,這些人又一哄而散。
亞瑟當時隻對着康沃爾語氣不善地說了一句,“換個地方哭”。沒想到,第二天,康沃爾就帶着他自己烤的蛋糕找上了亞瑟。
現在的亞瑟起碼還會做點甜品烘焙,那時候的亞瑟挖個冰淇淋都能挖不出個球形,是絕對的廚房黑名單。
亞瑟拒絕不了香甜的蛋糕,一來二去,大家都知道二少爺帕特裡克派的小不點康沃爾投靠了三少爺亞瑟。那時,帕特裡克快要成年了,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地地嘲笑過康沃爾的鼠目寸光。
隻有亞瑟知道,康沃爾并不是自己的小弟,隻是一個下午茶安靜的搭子罷了。一方想要片刻的庇護,一方想要香甜的甜品。當年更加傲嬌的亞瑟,從不肯說自己早已把康沃爾視為了朋友。
康沃爾的性格軟的亞瑟都看不下去,那小身闆又先天瘦弱。在亞瑟還沒看向自己的時候,他就對康沃爾說過“康沃爾,你不适合在這條道上生活”。
“但是我的媽媽不能離開這裡。”康沃爾小口喝着隻有亞瑟這裡才有的高級紅茶。“我又能去哪裡呢?我又不像亞瑟少爺你一樣厲害。”康沃爾的父親在某一次沖突中為家族而死,母親則是菟絲子般需要依靠的婦人。很常見的幫派底層家庭結構。
曾經的亞瑟還會想象未來,但亞瑟發現他所能想到的未來都是基于柯克蘭家的三少爺這一身份之上後,他逐漸地不願意多想有關于未來的事。亞瑟沒再勸說康沃爾。亞瑟逃避似的避開了這類話題,直到自己的成人禮逐步臨近。
“聽起來不隻是煩人而已。”康沃爾的聲音,把亞瑟從回憶裡拉了回來。“我可是見過你對兩位小少爺的态度的。”
聞言,亞瑟下意識露出了一個嫌惡的表情,“少提那兩個小混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