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月落日升，時間總是不等任何人。

孟疋之覺得他好像睡了很久很久，夢到了以前的很多事，很多他本已深深埋入心底，再也不想回憶，不願回憶的經曆。

但記憶不都是灰暗痛苦的，他好像還夢到了師傅，師傅的白衣，師傅的手，還有甜甜的桂花年糕。

再後來，他夢到一顆明珠，萦繞着溫暖的白色光輝的明珠。

他們好像融為了一體，他好像睡在深深海底，睡在一個白色的大貝殼裡。

“眼皮動了！眼皮動了！白石英，快去廚房把我熬的藥端來！就是紫砂壺那個，千萬别拿錯了！”

孟疋之聽到了銀朱師姐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有活力。

他睜開眼，一時有些頭暈，視野模模糊糊的。

“銀朱……師姐？”

“醒了醒了！”

少女臉上滿是喜色，又似乎想到了什麼，裝出嚴肅的樣子：“醒了就快把藥喝了！”

她從旁邊一個表情木木的少年手中拿過藥碗，嘴上嚴肅，動作卻輕柔地扶起孟疋之。

孟疋之就着藥碗乖乖地喝完了。

“銀朱師姐熬的藥，還是那麼難喝。”

旁邊的木讷少年贊同地點點頭，被銀朱彈了一個腦瓜崩。

“你跟着點什麼頭！能治病不就好了，還管難不難喝！有本事你們都不要生病受傷啊！一個個的，都不知道愛惜自己，一個天天被師傅捉弄不吭聲，一個練個入門心法都能練出心魔，我真是造了什麼孽，攤上你們兩個師兄弟！更别說孟師叔為了呆呆鳥都……”

孟疋之捕捉到關鍵詞：“我師傅？我師傅怎麼了？”

銀朱的聲音低下去：“還能怎麼……你走火入魔靈元受損，師傅斷定會影響你的修行之路，将終身止于煉氣期。孟師叔入你識海幫你走出了心魔，更為了給你修複靈元，潛入墨淵去尋找千年砗磲珠，因此身受重傷，閉關修養，現在也不知道具體怎麼樣了……”

孟疋之呆住！

所以，他的夢不是虛幻的？

真的是師傅說要保護他，即使看到了他那些不堪的過往，看到了他的自私卑劣的内心，師傅仍願意牽起他的手！

但是他呢，他做了什麼？

欺騙師傅，利用師傅，害師傅受重傷……

他就是一個混蛋！

根本不值得師傅對他那麼好！

明明…明明是他死皮賴臉纏上來的，師傅為什麼……

不知不覺間，竟已淚流滿面。

玄武峰——

還是那樸素的小院子，那石桌石凳，那株被罡氣削去半邊卻仍堅強活着的柏樹。

幾年來每日都見的景象，卻令人望之情怯。

“師傅——”

孟疋之鼓起勇氣喊了一聲，無人回應。

是不在？

還是不想回應？

心有期許，必患得患失。

他鼓起勇氣走入院中，輕敲屋門，也無人應。

孟疋之推開屋門，屋内空無一人，似因幾日未曾有人居住，空氣中彌漫着浮塵的氣息，有幾分蕭瑟之意。

師傅，去閉關了？

拜入山門幾年，孟疋之還未曾見過師傅閉關。

據其他師長所說，在沒有他這個徒弟之前，師傅經常閉關潛修，短則幾月，長則十數年。

是了，本次師傅受傷嚴重，閉關修養也是應有的。

不知這次，需要多久才能出關？

需要多久……才能相見。

孟疋之苦笑，也許師傅根本不想見他呢。

縱覽宗門弟子，沒有誰給師傅惹出這等亂子，若換位思考，他根本不會損失自己的修為去救一個微不足道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