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孟寶珠昏迷之時睡多了,并不覺得困,隻是不睡覺也沒什麼事情可做,便隻能躺着閉目養神。
醜時将盡,一縷清風溜入房中,屏風遮曼影,卻擋不住眷戀目光。
近鄉情更怯,他這個膽小鬼更是連真身都不敢顯露,若非從風仙處得來能幻化成妖族的法器,他怕是連這點念想也成了奢望。
縱千般不舍,萬般留戀,戀慕之人就在眼前,可他仍然不敢上前,隻能借着夜色掩去身形,悄悄地看上一眼女子的睡顔。
身之距咫尺,心之距天涯,他在岸邊徘徊太久,以至于江河彙入汪洋,狂瀾橫列,再難渡。
來時安靜,去時更悄無聲息。
孟寶珠彎腰撿起一縷絨毛,放在手心細細端詳。
倒真是獸毛的質感,竟然離體後仍未變回原形麼?
哎……三千煩惱絲,多思慮者多愁。
從小就心思深,也是她心大,以為長大後随着閱曆增長就會好的,所以才沒有扳過他的性子。誰能想到變故突生,還未經曆練找到自身追求之道,便因她的事遭遇打擊。
若隻是普通的仰慕師長,悲傷過後也就過去了,有志者更像禹師侄那樣勤奮修煉,以除魔為己任。
她卻是完全沒有察覺出阿鴦的真實心意。
人常說情不知所起,可究竟是何時……
怪不得他對展道友有敵意,是比那時更早麼……
再往前他好像對藍師兄也不是很友好……
孟寶珠覺得自己也要掉發了,朝夕相處十一年,卻看不出徒弟喜歡自己,該說是阿鴦藏得好,還是自己實在太遲鈍?
弟子觊觎師傅,在世人眼中有傷倫常,蓋因師者傳道受業解惑,如再生之父母,飽受尊敬。
可父母親緣由血系相連,天倫無法違背,但師傅與徒弟之間,不過是人為立下了屏障,在自己心裡分出上下尊卑。
孟寶珠氣自己若能早些發現阿鴦的心意就好了,哪怕暫時無法回應,也可引導其不入歧途。
……
“她吃了你的藥并不見好。”
端坐于王座之上的人哪有半點膽小腼腆的樣子,其眉間帶着抹不去的陰雲,整個人似乎都籠罩在難以言喻的焦躁中。
殿内空曠,僅一人站在台下,承受魔尊的威壓。
“可能是劑量不夠,再多吃幾天沒準就好了呢?”
台下人也是膽大,典型的記吃不記打。
孟疋之冷笑:“白藝然,我已經提前設下了陣法,我一死陣法便會發動,屆時你怕是隻能用這副殼子活下去了!”
卻見台下站的非似一般人形,五短身材,唇紅齒白,表面看似個年畫娃娃般的小人兒,細瞧卻不似肉身,倒像個泥娃娃般。
他的聲音也非小兒之音,而是個青年的聲音。
孟疋之能有今日的修為,且有大半托了此人的福。
當年他強行施展心血之劍,本是要死的,是霄月犧牲自己保住了他的命。命雖保住,可他拖着重傷之軀行動不便,更不必說還要躲避正道追殺。
幸運的是,風仙和沐荷香心地善良,願意收留他,風仙還把自己意外得來的一件可幻化外表,且能躲過靈力探查的法器送給了他。
孟疋之躲在天水郡,幾乎就在道門的眼皮子底下養好了傷。之後為了救出師傅,他開始到處尋找變強的方法,不論正道邪道,隻要能變強,他就會去嘗試!
可常與邪魔外道打交道,風險自然是極大的,孟疋之雖然小心謹慎,可孤立無援又不敢暴露身形,終究一時不察,着了道。
白藝然,醫仙谷的叛徒,親手覆滅醫仙谷後,藏于地下世界一邊替魔道妖邪看病賺取銀錢,一邊借着看病之便擄掠人口做些喪盡天良的試驗。
孟疋之以靈珠為心,體質異于常人,靈珠為天生之寶,天生具有淨化心魂之作用,所以他才能修習多種正邪功法,卻不會因功法沖突而殒命。
白藝然看上了孟疋之的身體,便設下陷阱,孟疋之自然敵不過修煉多年的老怪物。
被抓後,白藝然在孟疋之身上進行了許多殘酷試驗,但他想不到的是,日複一日的殘忍折磨下,孟疋之的心神卻未被磨滅!
靠着救出師傅的執念,和在心裡與霄月對話保持清醒,孟疋之熬過了無數折磨,裝作已經喪失心智任人施為的樣子,實則等待時機給白藝然緻命一擊!
被困五年後,他終于等到了!
孟疋之對白藝然恨之入骨,但将其制服後卻忍住了恨意沒有殺他!
在醫道一途上,白藝然确實是驚才豔豔的天才,五年的研究之下,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孟疋之這具身體的玄妙,孟疋之禁锢了白藝然的原身,将他的魂魄揪出塞到一個泥胎中,逼迫白藝然替自己完善修煉之法。
對于任何靈物材料,無論聖潔、兇煞,皆能吸收其效用,隻要靈珠心一日不爆裂,就能無止境地吸收下去。靠着這種粗暴的方法就可以變強,但若有一天靈珠心承受不住所吸收的力量了,頃刻之間孟疋之便會因積壓的力量而崩潰!
所以孟疋之本來就不可能飛升成仙,他的身體随時都處于崩潰的邊緣,全賴白藝然幫他強行穩固下來。
“治好她,我放你走。治不好,五日後我身隕之時,便是你的命終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