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大殿,就有宮娥得了吩咐回來栖真身邊,小聲叮囑:“沈部像舉着安身咒,切勿放下。”
栖真隻好從袖中又取出卷軸,擡手捧着走。
大容皇宮多大,内城城牆隔着護城河便要兩倍于它。栖真不敢低手,一路行來,感受左邊廣袖裡的重量,冷汗從額間慢慢沁出。
藍心說是神官長送她去皇陵,但今日帶隊的卻是大神官,那洛塵在卷軸裡做文章,又是什麼意思?
最後一次伸手進袖,有重物從卷軸滑落,她指尖快速一探,發現是個長條形的物事——一頭木柄,另頭扁平鋒利。
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把鑿子。
洛塵為何偷偷塞給她一把鑿子?
栖真眼前浮現今早藍心磕的三個響頭,還有給她化的這個妝面——臉上塗白,兩頰一團韻紅——當時她還覺得奇怪,醜成這樣怎麼見人?
栖真打起冷顫,寒毛直豎,腳像灌了鉛,快擡不動了。
她也太後知後覺了!
磕頭哪是不舍,根本是訣别!妝面哪需見人,分明是仿效殡葬紙人!
好個以我之身,暖彼之宮……她隻怕再也回不來,她根本是被拉去陪葬的!
面紗下,栖真緊緊咬唇,冷靜,冷靜,别慌。
她越走越慢,身後宮娥不斷提醒:“沈部像快跟上。”
栖真想,哦,我好歹還有一把鑿子。
可洛塵為何塞給她一把鑿子?
若要防身,給匕首豈非更順手?鑿子隻能用來鑿東西或撬東西。
問題是,鑿什麼撬什麼呢?
栖真手一抖,被想象的畫面吓到,差點握不住卷軸。
周圍聲音如洪水蒙耳,有那麼片刻,她覺得自己又像站在當年蹦極台上。那時她也四肢冰涼、頭昏耳塞,但還是從蹦極台上跳了下去,最終沖破迷霧,破繭成蝶。
渾渾噩噩間,栖真看向身邊城牆——她如果從這裡跳下去,能順利逃走嗎?
就在腦中翻江騰海之際,一個聲音由遠及近,神奇般破開迷霧,讓嘈雜全然歸位。
那是如雷的馬蹄聲!
透過紅紗,栖真瞧見遠處奔來三匹高頭大馬,靠近城牆才緩下速度,三位男子從馬上下來。
城樓下,等候已久的一隊儀仗,襯着為首趕緊迎上的數位官員,對來人極其恭敬。
三人在官員向兩邊散開的注目中朝城門走來,中間風塵仆仆身高腿長的男人擡眸,往城牆上看了一眼,像被途經此地的大紅隊伍吸引了注意。
栖真知道這個男人是誰,沒時間猶豫了,機會轉瞬即逝。
這一刻,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栖真賭上了這輩子所有的運氣。
她沖出隊伍,翩如驚鴻,從城牆上一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