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門上方,有一個法術封印的青龍圖騰時隐時現。
風宿恒結印,印至空中,往青龍圖騰上靠去,兩印碰在一起陰陽相契,嚴絲合縫轉了一圈,像解密碼鎖,下面塔門很快洞開。
栖真跟風宿恒走進塔裡,定睛一看,被眼前景象震撼地說不出話。
隻見塔中有一四方高台,被向上輻射的強光籠罩。高台上,光束中,竟有一尊幾十人合抱的青銅大鼎。
鼎内燃着烈火,而烈火上方的高空中,懸着一口巨型棺木。
風宿恒似乎被大鼎吸引,走到台下想細看。栖真記着他的叮囑,不敢出結界半步,隻能随他來到台下。
可她心思哪在鼎上?四下環顧,找小包子還來不及。
很快栖真就發現這塔往上每一層的地面上,間隔一段距離,放置了什麼東西。
“那裡!”她指着螺旋通道的入口。
風宿恒注意力從鼎上收回,帶栖真從通道往上走。
到二樓,見道上竟有一口石棺,兩人上前一看,那石棺沒有棺蓋,内裡一覽無遺。
隻見棺中躺着一個身穿大紅錦袍的孩子,雙眼緊閉,毫無意識。
栖真低呼:“是祭童!”
欲探對方鼻息,剛伸手就被風宿恒阻止:“别動,還活着,看他臉色。”
栖真定睛細看,果然孩子臉色與常人無異,入睡一般,怎麼看都不是死了。
栖真長出一口氣。
兩人繼續快步上行。後面每隔一段距離,道上就置一座石棺。每個棺裡都躺着一個無意識的祭童。
栖真越走越快,終于在盤到第五層時,在一個石棺前停住不動。
風宿恒細看棺中稚子,比之前那些祭童還高些,精雕細琢的小圓臉,天庭飽滿,濃眉長睫,眉骨高挺,連着下面豎直的鼻梁。
視線下移,便見男孩脖頸左側,有道長條形的淺淡疤痕,與沈蘭珍所言一緻。
風宿恒:“他?”
栖真點頭。
風宿恒又打量孩子片刻,心裡升起一股異樣,總覺得這孩子有幾分似是而非的眼熟。
兩人站在棺邊,一時都不說話。
栖真忽然叫了聲殿下,一指螺旋通道外,塔中央懸浮的石棺。
那巨型石棺懸在半空,之前他們一直處于石棺下方,看不到裡面情形。此時兩人已倒五層高度,望出去,正好看得一清二楚。
巨型石棺同樣也不着棺蓋,裡面躺了一個人。
一個穿着繁複的大紅禮服,頭戴鳳冠,面容枯槁,瘦骨嶙峋的女人。
眼部還綁着一條白絹。
風宿恒凝神細看,這是……
趁太子背對她目視懸棺之際,栖真快速伸手入棺摸了摸小包子臉頰。觸手還是溫的,鼻息也正常,可怎麼掐他人中都無醒轉迹象。
栖真湊得近,一滴淚落進棺中,她趕緊抹臉,不想太子回頭見到她竭力壓抑的情緒。
風宿恒還在遠眺,想看清英晚瑢的樣貌,忽覺不對勁。
因為本該死去多日的皇後,毫無預兆從棺裡伸出一隻手,指向他們站着的地方。
“誰……是誰闖塔,是誰?”
塔内響起女人的厲聲,帶着重重回響,似遠還近。
栖真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到,回頭就覺眼前炸開,一股從遠處巨型棺木裡射來的水波被風宿恒的結界擋住,讓她膽戰心驚。
第二波攻擊即将射中結界的那一刻,水波倏忽頓住。
“是你回來了?回來了?”女聲開始顫抖。
栖真驚駭,就見巨型棺木中的女屍咔拉坐起,向風宿恒伸出瘦如雞爪的手:“過來……孩子……過來!”
随她話聲,巨棺上方出現亮光。一顆燦若明珠、鴿蛋般大小的光球流光四溢。
“母後在用神識邀我。”風宿恒安撫的話音剛落,栖真就覺周圍景象變了。
沒有石棺、沒有皇崖塔,甚至不再是黑夜,她發覺自己和風宿恒站在一間外殿。
風宿恒解釋:“我們入了母後神識,她認出了我,用神識把我們帶進來。”
栖真不知道太子在山門口施展的就是他自創的神識共享術,一道結界包裹兩人,英晚瑢隻辨得出兒子神識,所以把栖真也一起拉了進來。
栖真驚魂未定,便聽殿内傳來争吵聲,便和風宿恒站在殿外細聽。
男聲:“都是你!不是你從小讓他看諸多亂七八糟的書,他能如此離經叛道,膽子大到私出結界?我們大容哪來這些混書?到底哪個混蛋把這些書弄來的?”
女聲氣結:“對,這混蛋就在我面前!”
“寡人把書尋來給你是為什麼?你倒好,就這麼教兒子?”殿裡啪一聲,有東西擲在地上:“他幾歲?不辨是非!你呢,你也不辨是非?”
女聲:“什麼是是,什麼是非?想出去就是不辨是非?”
“這是叛國你不知道?今日換個平民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早就被打死了!他是大容太子啊!留封信就出結界,他是打寡人的臉,打我大容的臉!”
房裡一時靜默下來,過了一會兒,女聲壓着聲音道:“我不覺得他錯,我相信他會回來。”
男聲變得低沉陰仄:“你不覺得他錯,是不是因為這原本就是你想做的事?想自由的是你,想出去的是你,後悔被拘在宮裡的,是你!”
男人說罷,憤怒地走出寝殿,在外殿駐足片刻,才收拾好情緒出門。
栖真在電視劇裡見過這種表情,中年男人的心碎和崩潰藏在面具後面,到無人處面具才會消失。
明顯這個夢境裡的嘉和帝看不到栖真和風宿恒,他倆隻是透明的旁觀者,任由真實鏡像在眼前上演。
此時寝殿内傳來嘔吐聲。
風宿恒轉身進殿,栖真也跟着他進去,就見躺在床上的英晚瑢正扒着床沿難受欲嘔。
她幹嘔到痙攣,卻什麼都吐不出,等終于休止,一下脫力般躺倒在床。
栖真打量這位自落到大容、便和自己命運氣息相關的皇後。
此時的英晚瑢并無中年之像,眉目間是英挺的女生男象,嘴邊卻有一顆小痣,讓她下半部分的面向柔和不少,合在一起,倒是個中和了烈性和溫柔的長相。但此刻她雙眼凹陷,面色暗沉,看起來病恹恹的。
栖真偷瞄風宿恒,見他想要上前的樣子,但并不動容。
誰知下一刻,眼前場景變得模糊,眨眼間就變了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