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動造成的海浪一波又一波推他們離岸,風宿恒帶着栖真朝一處遊去,讓她擡手摸上個硬物。
“什麼東西?”
“一個蛋。”
栖真驚愕,隻覺手下堅硬光滑,弧度完整,确實是個蛋。
可這麼大,莫非是個恐龍蛋?
風宿恒道:“沒别的寄物,隻有這個。趴上去。”
栖真叫:“殿下,這是一個蛋!”
“我知道。”
“會滾下來的。”
“我扶着它。”
“留你在水裡?”
“上去!”
風宿恒卡腰托她,栖真趴上去才發覺這蛋也就堪堪可容她一人,以太子體格怕是承受不住,便不再言語。
漂了會兒,遠處傳來海島分崩離析的悶聲,栖真聽着,估摸距之好幾海裡了。
這片海域好歹已出冰海,随太陽升起,竟有幹烤之像。栖真臉貼在殼上都覺微微發燙,隻好把手擱在臉下,問:“就這麼漂下去?”
風宿恒道:“等。”
“等什麼?”
“昨晚等什麼,現下就等什麼。”
栖真腦子一轉明白了。
他們還在門内,虛虛實實,實實虛虛,每次總有契機送他們去下一程,那麼現在應當也有契機将他們送回去。
可栖真擔心:“神明大宮都塌了,能等來嗎?”
“天無絕人之路。”風宿恒舉手拍她:“過來,看下眼睛。”
栖真把重心下探,風宿恒扶蛋殼上湊,兩人靠得近了,風宿恒輕輕撐開她眼皮。
“怎會如此嚴重,得盡快清水潤洗上藥才行。”風宿恒無奈:“先吹一吹。”
明明疼得要死,男人氣息迎面拂來,栖真仍不争氣地熱了耳根,等他吹完道:“我現下看不見,再有意外殿下别顧我,把三殿下的神識帶回去,救醒他。”
“想什麼呢?要回一起回。”風宿恒語氣不善,沒得商量:“可是蘭珍,你真因母後托夢,才對他如此上心?”
栖真心頭一跳。
一路和這男人同生共死,也算築起革命友誼。如今見問,栖真難免湧上沖動,想把真相告之,可話到嘴邊又猶豫,最終隻是嗯一聲。
風宿恒又問:“為一個囑托,命都不要?”
栖真吞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這是我能為娘娘做的最後一樁了。”
沒辦法,一日找不到回去現世的法門,穿越之事便是她必須死守的底牌——即便不為自己,也得為小包子。
她絕不能讓他暴露在因身份曝光帶來的危險、歧視、排擠……任何可能出現的負面影響中。
風宿恒卻道:“不會是最後一樁。”
不知他哪來的笃定,栖真岔開話題道:“若沒聽錯,風千鹄提到辛豐?他說的辛豐是戦公子的門派?”
誰知風宿恒道:“辛豐不是一個門派,是一個國家。”
“國家?”
“對!你知大容向來排外,甚至認為結界外皆鬼蜮。回來前我叮囑星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提外面,隻說來自一個叫辛豐的門派便可。但即便這樣,他在宮裡也沒少受忌憚和監視。”
“原來如此。”栖真問:“外面到底多少國家?”
“多如牛毛。”風宿恒道:“大容,太過孤芳自賞了。”
栖真道:“也是‘那人’造成的。想來風千鹄在大容立足,為掩飾‘那人’的存在沒少編段子。”
“是沒少編段子。”風宿恒聽她又出怪話,笑道:“傳着傳着大容便有了神明,朝堂便設了神宮,九部像暖宮因此而起。不過我還是認為風千鹄此人算有擔當。一顆修行者的神識能抵三百普通人,他該多多鼓勵百姓修行才是,可他隻把修行權交給皇室,把子孫後代逼上絕路,生前為國人做牛做馬,死後為國界鞠躬盡瘁,是個狠人。”
也不知太子對他先祖是贊賞還是不齒,栖真道:“風千鹄本心向善,已在‘那人’的要求和實際情況間維持了最佳平衡。如今百年過去,‘那人’應該不在世了,當初他提的要求大容遵不遵守好像也沒關系了。”
風宿恒道:“不過百年,未必不在人世。”
栖真奇道:“看背影,聽聲音,這人當時最多而立,百年下來還能在世?”
風宿恒道:“别說大容,即便辛豐,活至百歲的也大有人在。”
栖真吃驚,不得不承認自己對這個世界貧乏的認知。
此時風宿恒緊張起來,一把抓住她:“來了!”
栖真撐開眼皮,果見十米開外海面起了變化。海水像被無形的棍子搗攪,出現一朵越卷越大的旋渦。
這次牽手牽得熟門熟路,栖真不及開口,和風宿恒已然緊握。
下一刻,二人一蛋被卷入旋渦邊緣,栖真盡量放松自己,任由頭暈目眩再次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