戦星流脫口:“燙出泡了,不好生處理,殿下回來又不得安生。”
栖真再抹一遍藥,輕聲道:“這等小事殿下哪會上心?”
戦星流歎氣走人。栖真陪小包子說了很多話,直到哄睡才依依不舍離開。外面早已天色晦暗,狂風暴雨,栖真攏緊披風撐起傘,快步而去。
風宿恒目送披風一角閃出太子殿,才掩窗回榻邊。
戦星流逗着萬六十:“關心就說出來,不關心就别惦記,不上不下的,你不難受,我看着都别扭。”
風宿恒倒杯茶:“你覺得如何?”
戦星流把逗萬六十的棗子回手一咬:“不對勁,很不對勁。太上心了。傷成這樣都沒顧得先上藥,活像這孩子是她親生的。”
“她對凡心上心,不是一日兩日。”
“她這兩天對你都不熱絡了,借你力救孩子呢。”
風宿恒從茶水間擡頭,冷冷怼戦星流一眼。
“當我沒說。”戦星流沒好氣:“殿下也冷,一個巴掌拍不響,你倆都不想拍,我這外人有啥好說的?晨陽殿又叫殿下去做什麼?”
風宿恒道:“司官今日求指婚,人一走,上面便想叫我去回話,希望宮裡兩樁大婚一起辦。”
戦星流大笑,就差拍手:“你娶她嫁,同一天辦,各送各處,兩不相幹。再好的話本都寫不出這麼精彩的故事。”
風宿恒想趕他走:“明日我回禀一聲,後日送你出去。”
戦星流問:“不等了?”
風宿恒道:“不差這幾天。”
戦星流切一聲:“不差這幾天,何不等到……”擡頭見風宿恒又來眼刀,隻得好好好。
栖真晚上回去打坐,閉眼細思,覺出燙傷一事自己反應真是敗筆——糊弄旁人可以,糊弄太子殿兩位未免露了行迹。
第二日挨到近午才去。誰知剛剛跨出螢蕊宮,就有宮人來傳,讓她去晨陽殿見駕。
到晨陽殿請了安,沒等嘉和帝說到重點,栖真便述了一番母親忌辰将至,司軍府派人來催,她想回家祭母的話。又說自己忝居宮中多年,如今娘娘仙去,她早有自請出宮的打算。
嘉和帝批着折子,頭都沒擡,沉聲道:“沈部像倒會打算。”
在晨陽殿盤亘半柱香功夫便出來,和老狐狸過招很耗神。栖真慢慢走在宮道上,轉腳進了一處大花園,想到湖邊靜一靜。
主意打到她頭上來,不能再猶豫。再不走,事情要遭。
湖中荷花早洩,如今留着枯枯黃黃的殘葉,她初來是為遊目騁懷,纾解殿中心力交瘁,調整狀态去見小包子,誰知望着一塘殘荷,不禁嘴角浮笑,些許郁悶一掃而空。
此時身後見叫:“沈部像!”
栖真轉頭,是賴俊青。
剛為他的事頭痛,見他大道不走專來此處,倒像沖着她來,栖真客氣行禮便要離開。
賴俊青急着上來攔:“聽說沈部像拒了聖上指婚。”
“賴部像消息靈通,蘭珍前腳才剛出晨陽宮呢。”
賴俊青的确得了消息到處找人,額上還淌着汗。他平下呼吸,原本有些羞怯,現下覺得不捅破不行了,出口的話便帶出些許強硬:“為何要拒?”
栖真禮貌疏離:“賴部像青年才俊,當配佳偶。蘭珍上無高堂,隻想回家過點清靜日子,不敢奢望。”
賴俊青笑道:“怎麼是奢望?原本就是我求爹爹找聖上指的婚。”
栖真不繞彎子了:“我不想嫁給我不喜歡的人。”
賴俊青沒想到她說得這麼直白,臉上紅了又白,白了又紅,不敢置信:“你、你不喜歡我嗎?”
栖真點頭,隻想走人。
賴俊青拉住她手腕,急道:“現下不喜歡,以後未必。我喜歡你啊,嫁了我,我會對你很好的。”
這下正正捏在栖真燙傷處,把她疼得臉一白:“放手。”
賴俊青沒注意她手上異樣,激動道:“這段日子我醒來想你,吃飯想你,走路想你,躺下還是滿腦子你。我原本沒覺得你有多好,可在神仙島,你說我一個大男人第一個打退堂鼓丢不丢人,你罵得太對了。打小我就沒為自己争取過什麼,可你于我不同。後來…後來你停下給我塗藥酒,我就覺得若得你塗一輩子藥酒,我死而無憾。沒想到後來我真死了。我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有什麼不能說?既然神明讓我活回來,我就不能放手,我就要娶你。”
栖真想抽手,怎奈越用力,賴俊青越不放。
無法和異性肢體接觸的惡心感又湧上來,她忍耐道:“感情不是一個人的事,勉強不來。你先放開。”
“放了,你真不嫁我了!”
心心念念的人近在眼前,賴俊青見栖真轉頭四顧變了神色,在他眼裡不是他失了分寸,而是她失了分寸。
他心跳加速,覺得就是她了。冷靜時把他迷死,現下又可愛得要死,把這樣一個女子抱在懷裡,隻對他一人哭,隻對他一人笑,隻對他一人嬌,夫複何求?
賴俊青頭腦發熱,抱住栖真,想親她一下。
唇沒碰上,便聽空中唰唰,把他刺到痛呼。
一看,中控渾身上下竟被割出血來。
口子不大,怎奈數量多,臉上手上都有,疼得他上蹿下跳,最後護住頭蹲身縮成一團。
栖真撫胸幹嘔數下,好不容易忍下,大怒:“憑你這樣,哪個姑娘嫁你。”
賴俊青滿腦绮思被全數打散,埋頭叫:“你你你會法術?”
“你哪知眼睛看我會法術?”
襲擊停下。賴俊青擡頭,空中什麼都沒有。臉上割出條條印痕,淌着小血珠,像被網格壓過。
不知何物襲擊他,總和沈蘭珍脫不了幹系,賴俊青惱羞成怒:“你不嫁我嫁誰?英邁嗎?山遙嗎?還是太子?沈蘭珍,你每日往太子殿跑,想當太子妃想瘋了吧!知道宮裡怎麼編派你嗎?司軍府無權無勢,你要抓住太子不放。可你真以為太子對你好?他有半分真心,為何不求聖上指婚,迎你做……”
栖真一腳把他踹湖裡。
岸邊蹲下,拽住倉惶冒頭的賴俊青衣領:“求愛不成随意攀咬,真不是個男人!我的事不用你們一個個瞎操心,能滾多遠滾多遠。”
說罷一推。
賴俊青腳底打滑跌進水裡,蹿起來氣到發抖:“你敢發誓和太子沒什麼?要人撐腰,我司官府也可以!”
栖真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