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真顧不上回頭,叫道:“給我坐回去!保險帶保好。”
小包子嫌棄地瞥了眼車裡的麻繩。
長繩從兩邊車窗穿過,緊緊綁在車身,貼着後車壁綁緊,這樣人坐在繩後便能攔住,急刹車也不至于沖出去——他天才絕頂的母親大人,稱這玩意兒叫保險帶。
昨日他們搭司軍府馬車馳往小南山,栖真一路和府上管事攀談,觀察他如何控缰,覺得自己學會。可真輪到她動手,才發現把難度想低。
很努力控缰了,誰料兩匹驽馬一進竹林就欠調/教,自由散漫地去啃路邊葉子,一匹嘴巴往左湊,一匹嘴巴往右去,怎麼趕都不聽。
栖真一鞭下去,其中一匹上了速度,帶動另匹也開始跑。她拉缰繩,豈料車跑離官道,在道旁的泥地上一路磕,最後把兩個前輪送進泥潭裡。
兩匹馬被絆住,停下拉屎,啪啪幾坨落地有聲。
小包子沒來得及用保險帶,猝然一沖,磕在車柱上。
栖真回頭一看,見他細白額頭上瞬間烏青,心疼得要死,雙手合十道:“别哭啊!是媽媽沒把車子開好,求原諒。”
小包子疼得一面咧嘴一面吸氣:“你瑪莎拉蒂開得那麼溜,馬拉地怎麼搞不定?”
栖真見他還能還嘴,知道他沒大礙,跳下車查看車輪:“你媽搞不定的事多了去了,這才剛開始,以後會更多。”
小包子趴在車身上探頭看,對下面的泥地嫌棄地咦喲,“你踩到泥啦。”
“否則呢?”栖真一面查看,一面讓小包子把備在車裡的鐵棍遞來,用棍把爛泥扒拉開,泥裡埋着石頭,難怪剛才咔啦一聲,是車輪斜着卡進石縫裡。
栖真又像往常一樣給小包子出題:“兩個選擇:一,讓馬把車子拉出來,但這輪子卡的角度和馬用力的方向不在一條線上;二,我們想辦法把石頭撬開,起碼撬動到輪子回到正位。選哪個?”
小包子坐在車轅上,晃着腿吊兒郎當:“先試第一個,不行就第二個,還不行,試第三個。”
“第三個?”
“找人幫忙。”
栖真看看前路,又看看來路:“哪兒有人?”
“車把路堵了,後面的人開車,一定要幫我們把問題解決才能過去,否則大家都堵這兒。”
“求人不如求己,等到天黑都沒人呢?”栖真笑了笑,把小包子趕進車裡,她跳上車轅,準備駕馬。
小包子道:“媽媽,我們又不在現代,我們在這裡就是小baby,小baby出生的時候不都是讓人幫忙的嗎?”
栖真拉缰繩掉轉馬頭:“有道理。”
小包子悄聲嘀咕:“有道理還裸奔,我就說這策略不對。”
栖真拿起馬鞭:“《三十六計》漫畫看多了吧?那你說什麼策略對?”
“借力打力,順勢而為。”小包子說得铿锵。
栖真切一聲,“坐回去,保險帶!”
半刻鐘後……
栖真站在車邊,揉着發酸的手腕,無奈道:“好吧,馬拉不出來,石頭也撬不開,好像隻能等人來。”
小包子道:“馬沒吃飽,你力氣太小。”
栖真重新跳上車,坐在車轅上累得直喘氣。
小包子抱住她脖子撒嬌:“媽媽我們回去吧,好不好?”
栖真舉着沾滿泥的鐵棒,在手裡颠了颠:“回哪兒去?”
“回宮啊。”
“不回。”
“我們為什麼要單飛啊?”
栖真想撸一撸小家夥的頭,手上沾着泥呢,隻得作罷:“那裡東西難吃。”
小包子反駁:“紅燒肉很好吃啊。”
栖真苦笑,不知怎麼跟他解釋。
“媽媽你看,你現在是不是在想這根沾了泥的棍子要怎麼辦。你想把它放回車裡,但它上面都是泥,放進車裡會把裡面弄髒,所以你想拿張餐巾紙擦一下,但這裡又沒有餐巾紙。所以你又想,要不拿塊手絹擦一下…可手絹擦完了還要洗,多麻煩啊,所以你想來想去,不知道怎麼辦了,隻好拿着這根棍子坐在這裡,我說的對不對?”
栖真不可思議地看向他:“你穿越成精了?”
小包子道:“媽媽,不是我穿成精,是你穿傻了。”
栖真瞪眼:“我哪裡傻?”
“我們在這兒什麼人都不認識,什麼東西都不懂,你想的很好的事,做起來一地雞毛。”
“嗯,一地雞毛。”栖真品了品:“這詞給一百分。”
“别人是一地雞毛,我們是一地馬糞。”小包子笑道:“都一地馬糞了,事情肯定做不好。”
“我也沒法跟你說清為什麼要走,就當你媽直覺,再不走要大難臨頭了。”栖真說到這裡停住,開玩笑道:“小朋友,你今年真的隻有七歲?”
小包子反問:“不是你生的我嗎?”
栖真擡頭看天,開始反思:“忽然發現天天逼你練字,好像有點埋沒你。”
小包子開心得兩眼放光:“你是說我可以不用練字了?”
“下次語文考試能得A的話。”
小包子癟了癟嘴:“都回不去了,還語文考試!”
“隻要我們想辦法,一定能回去,怎麼樣都要讓你趕上高考。”
小包子要哭了:“你為什麼對高考那麼執着啊?”
栖真一言堂:“不為什麼。”
“這裡那麼好,太子哥哥那麼好,紅燒肉那麼好,冀望也那麼好。”小包子哀嚎:“我們能不能不走啊?”
栖真佯怒:“太子再好關我們什麼事?紅燒肉你能天天當飯吃?你跟冀望才認識幾天?就為這麼點破事,連你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了?”
話音剛落,寂靜無人的官道上蓦然傳來一個讓人不寒而栗的聲音。
“說說看,他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