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真又退兩步。
風宿恒無奈,飛身下來,把栖真拉離足足五六十丈遠,才重新回去石上。
栖真一腦門問号,遠遠看着,就見風宿恒開始結印。
猜想過太子殿下應該實力上乘,隻是去神明大宮時法力被封無緣得見,直到适才見他封凍栾府,出來的效果讓人驚豔,把栖真震撼得不要不要的,卻不知現在他又憋什麼大招,她自然看得目不轉睛。
不過片刻……目不轉睛變成目瞪口呆!
栖真心裡一句靠,這還是人嗎?
超人吧?
就在剛才,大石頂端一團藍瑩瑩的光芒将風宿恒團團圍住,她都看不清光裡人影,驚濤巨浪已拔地而起向石林拍去,就在一瞬間——栖真發誓,真的就是一瞬間——水波維持大浪的形态,被全數封凍成冰。
不同于栾府,此處地勢開闊,石林縱向綿延少說也有一兩裡,可風宿恒愣憑一己之力把這麼長的石林用冰連起。從遠處看,就像他掀起一道二十多米的高牆,把千林鎮出路徹底切斷。
除非會飛,否則圍在裡面的人是一個都出不來了。
栖真這才明白風宿恒為何要她退遠,高牆封凍的瞬間寒氣四溢,但凡站得近,此刻都凍成冰棍了。
栖真見他法術即成,忙踩着一地碎冰迎上去,想表達一下滔滔不絕的敬佩之情,就見風宿恒從石柱下來,落地時居然踉跄。
栖真忙扶住:“殿下?”
風宿恒緩過勁,不着痕迹收回手:“沒事。”
栖真見他面白如紙,嘴唇發青,明顯心力耗竭的模樣,看來這法術真把人的能力用到極限了。
可風宿恒就是一副竭力鎮定、不想讓她碰的樣子:“速速回宮。”
重回天上,栖真想問又不敢問,憋了許久才道:“千林鎮的人怎麼辦,不救了?”
“關鍵在這毒能不能治、怎麼治。”風宿恒說:“比起花時間多帶幾個人出來,回宮找醫治之道更重要。”
上位者該着眼全局,分清得失,道理栖真明白的,可一想到千林鎮上死的死傷的傷,還被上千活死人環伺,尤其想到栾府那個在花園裡給她磕頭的孩子,心都揪緊了。
風宿恒瞥她一眼:“時局亂,回了宮别再亂跑。”
見栖真還回頭望千林鎮,便道:“結界消失,宮裡必定亂做一團,兩事撞在一起也是巧合。不過你寬心,我不會讓人疑到你頭上。你擔心的那些事,一件都不會發生。”
栖真看向他,好言相勸:“現下有時間,殿下快把手治一下吧。”
東方破曉的霞光被天際不詳的濃雲遮蔽,隻露幾絲黯淡的光,給風宿恒周身鍍上一層迷幻的灰蒙。
這般叮囑保證,都換不回她一句“不走”的承諾,風宿恒隻覺疲累,生出意懶心灰,一時半句話都不想說了。
栖真又哪裡知道他想什麼,見風宿恒不理,更加難過,軟聲道:“是我不好,是我情急下沒輕沒重傷了你。我…唉…我反省還不行嗎?但是殿下别用這種方式讓自己痛啊。”
風宿恒背對道:“沈部像想多了。非親非故,我為何要和自己過不去?”
要在從前,栖真還能舔着臉叫聲“師父”,說怎麼就非親非故了?我還是您座下大弟子呢!現在實在叫不出口。
他都不想她碰他一下,看都不想看她一眼,應該是發自内心讨厭她了。
栖真心慌意亂,又痛又悶,盯着他的傷手也是一路無言。
回宮時正聽宮中過更,才發現已經是巳時一刻了。
宮中房倒人亂,風宿恒在太子殿落腳,讓栖真把小包子帶上,看着他們進螢蕊宮才離去。
栖真進門,就見藍心彷徨迎來,說一早九卿和九部像都被聖上傳去晨陽殿,她若回來,也催着去呢。
栖真猜得到現在晨陽殿是個什麼情形,反而不急,在屋裡叮囑小包子不要把偷溜又被抓回來的事說出去,才讓藍心進屋,吩咐她派人去把還在小南山的司軍府管事叫回來。
栖真自知一夜奔波灰頭土臉,好在昨晚地動,宮裡狼狽的不在少數。
她尋了說辭,在藍心面前成功将自己為何這副模樣糊弄過去,最快速度洗漱換衣,乘藍心幫她梳妝之際,問了問宮裡情況。
妝盒全震在地上,釀粉腮紅碎了一地。
藍心隻能挑好的用:“地動那會兒都睡着呢,等大夥兒跑出宮才發現結界沒了,都瘋了,跪下來給神明磕頭。可再磕頭結界也沒回來,沒人睡得着。挨到早上,聽說主宮沒事,就太子殿那邊在建的香在無心處又塌了。下房倒了十幾座,壓死幾個宮人。主子們到還好,這會兒功夫我也就聽說這些。姑娘您說怎麼回事,結界怎麼會消失呢?神明要罰我們嗎?”
栖真瞧藍心哭腫的眼,安慰道:“别妄加揣測,結界沒了,天又沒塌。”
“姑娘不擔心嗎?”藍心疑惑地瞅她:“這可是護了我們上百年的結界啊!”
栖真苦笑,隻好順應道:“我回來路上震驚過了,現在得想想後面怎麼辦。”又瞧鏡中道:“這些都不用戴,簡單點。”
手裡把玩着發尾褪下的軟枝,花早在千林鎮的廢墟裡弄秃噜了。
她拿過小妝盒,把首飾倒出來,把軟枝放進去擱進妝奁裡,起身出屋。
小包子在院中圍着冀望轉:“昨天地震你知不知道?你是不是睡覺睡到一半被震醒?我那時候在太……”
栖真重咳。
小包子:“……在荒郊野外,真地吓死我了!”
院裡幾排花架震塌了,冀望正拿着掃帚和宮人一起掃滿地的碎土。小包子見他沒反應,把他手裡掃帚搶來一扔:“跟你說話呢!”說着把人拉進屋。
栖真:“……”
小孩子的世界真是簡單又天真!栖真收笑,望一眼光秃秃的天空。
天降大災,今天日頭羞于見人,整片天空陰郁到泛黃。
絕不是詳兆!
栖真整了整衣袖,向晨陽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