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遙恭敬道:“殿下說了,這也是他兒子!他又怎會舍得讓親子去冒險?這才囑我護送,務必一路看好小殿下。”
栖真冷笑,好個“也是他兒子”!
山遙神态随和,姿态強硬,不愧是太子身邊人,簡直深得精髓,看得她氣不打一處來。
提溜着馬走了一小段,栖真壓住火輕聲問:“你說句實話,殿下是不想凡心留在宮裡,還是真想讓他去戰場?”
山遙:“有差别嗎?”
他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栖真便有些猶豫,最終轉了話題,“你說殿下從未做過一件無謂之事?”
山遙認真道:“有的人受人尊敬是因為身份,有的人是因為能力,而殿下……”
年輕的圓圓臉上光華照水,皆自肺腑,“是我畢生所見最強大的存在,是我畢生學習的楷模,是我山遙畢生效忠的主子。”
栖真被三個“畢生”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說的人不肉麻,聽的人略尴尬。
可心盤也泛起微漾,蕩開去,栖真搖頭低笑,太子這人啊……
大部隊快到城門口,一過金光萬丈城的西門便該疾馳,開弓再無回頭箭,栖真當機立斷,一夾馬腹,“走!”
…………
洛塵知道天亮後有硬仗,須将法力恢複九成以上,所以入定很長時間,氣轉三個周天才感覺差不多了。林間鳥啼霜重,天時将明。
睜眼,原本一起打坐的人不在身邊。
篝火将歇未歇,董未靠着樹幹打盹,老太醫還在昏睡。
洛塵活絡一下手腳,正要找人,忽見西方熒光大盛。
此時旭日未升,月星隐耀,煙灰色的晨霧裡,原本隻見一個輪廓的冰晶凍牆上,正萦繞着由暗轉盛的藍色水光。這水系法術若尖錐,轟轟然,自凍牆頂端直沖雲霄。
随着法術光華愈盛,凍牆後窸窸窣窣的動靜也越來越響,從遠處潮水般彙聚來。
董未被吵醒,目瞪口呆望去。
洛塵叫他顧好老太醫,萬勿靠近,自己禦劍,躍身于另側凍牆上。
沒有猜錯!
無數活死人正從千林鎮趕來,彙聚牆後,放眼望去底下全是密密麻麻的人頭,波濤起伏的嘶吼,着實讓人心驚。
凍牆上法術漸收,熒光散去,現出風宿恒的身影。
離得遠,天色又晦暗,洛塵看不清他神色,隻好朗聲問:“一晚休整,你恢複了?這是做什麼?”
太子一揮衣袖,遍指牆後,“蒼蠅愛叮肉香,一個法術不全誘來了嗎?”
洛塵疑惑:“召集多少人?”
風宿恒伸出一掌:“昨日說了,這個數。”
看這陣仗,也知這一掌絕不在說五個,洛塵問:“五十?”
風宿恒略訝,笑出來。
洛塵皺眉:“五百?”
風宿恒歎氣,手指一劃被圍在兩道結界内烏泱泱的人頭,好似劃過千軍萬馬。
“五千!”
洛塵倒抽一口冷氣,懷疑自己聽錯,“五千?”
風宿恒還嫌封進來的人不夠多,想和他确認:“皇兄看,這裡差不多有這個數吧?”
洛塵被他不自量力的話驚得不知作何反應:“瘋了?你應付得來?”
風宿恒把打算和盤托出:“感染人數不過萬餘,三批!隻要我們分三批處理完,差不多就能淨化妥當。”
話音隔着數十丈傳來,他說話的形貌在晨霧裡甚為模糊,但此刻洛塵隻覺立于冰牆閑閑負手的人實在陌生。
好個不過萬餘!
好個大道之境!
好個深藏不露!
洛塵被他氣得心口泛酸,心想兄弟一場,之前你又何必示弱至此?
風宿恒見洛塵無言,放聲道:“皇兄不憂西邊戰況?早點料理此地,我們也好脫身。”
洛塵心波未平,又被此話狠狠戳在心尖,不自在地清嗓:“于情于理,誰該更加擔心戰事?好像往戰場上趕的不是你那心上人一樣。”
風宿恒哈了一聲:“我說的是你師父,大神官殿下!皇兄不擔心他獨自面對敵軍能否應付?”
洛塵這才發現露了此地無銀的心,更氣惱,不再說,舉手結印念起清瘴術口訣。
風宿恒從善如流,舉手召喚:“裁雲!”
随着藍色水鞭揮斥方遒,超大的水幕遁地而走,形成一個閉環,将人頭圈在裡面。
水牆閉合的瞬間洛塵時間卡得正好,清瘴術再起,聖光在風宿恒的加持下若淫雨霏霏,灑落水牆之内。
兩人各居凍牆一端,互為犄角,都閉眼任由神識大開。
一個若操刀聖手,一個效放大之功,将腳下方圓之地全納入清瘴術内。
遠觀的董未看得清楚,神官長祭出的金色聖光,被太子強勁的藍色法力切割成很多拳頭大小的團團,紛紛揚揚落到牆内。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數不清的金色團光正被藍色法力裹挾,準确送入每個活死人體内。
董未自然不明白如此精準地操縱法力,對施術者的要求有多高。他隻是單純地被冰牆上一藍一金忘身投入、試圖力挽狂瀾的兩道身影震懾地熱血沸騰,喃喃道:“大容之福!大容之福!”
身後響起粗重喘息,董未回頭,扶起醒來的老太醫。
太醫長很虛弱,但神識清明,明顯從活死人的狀态恢複過來,看向遠處救苦救難的兩位年輕人,抖着唇道:“大容幸得還有他們!等殿下們施法完畢,就交給我們太醫院。”
“尊醫長命!”董未正愁無用武之地,信誓旦旦:“後面盡管交托在下,等院内同僚跟皇工隊抵達,自當竭盡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