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栖真開始教創業。
晚膳後教學區格子燈紛紛亮起,黑闆前講師滔滔不絕,左側方桌容綻照舊記錄不綴,剩下人分坐兩張大桌,聽得熱血沸騰、如癡如醉。
風宿恒私下裡問聶靈鸢,明面上你還是祁南英的人,天天和許子鑒混在大容這班人裡聽課,不怕祁南英看不過眼。
“放心!”聶靈鸢道:“他自己都想聽,怕人說躲懶才不好意思來,讓我聽了回去跟他講呢。”
栖真知道這事後跟人商量一圈,決定做個調整,利用晚膳原有的一個時辰加二刻,硬生生湊出一個半小時,想聽的捧碗來一面吃一面聽。
有祁哥帶頭,工匠呼啦啦全來了,戲稱這是“吃飯課”。
這捧碗聽課的場景在風宿恒身上幾十年沒有過了,每每混在人群裡看黑闆前認真講授的人,心中滿是自豪。
創業主要靠實踐,但不妨礙開始前普及些知識點。
栖真計劃弄個創業五講:
1. 團隊:講人員組建、分工和培訓。
2. 定位:教什麼是定位,店鋪選址、裝修、VI、定價都要跟随定位來。
3. 貨品:選擇進貨渠道,把控質量,食材創新,以及後廚管理。
4. 服務:不求把它做成中土海底撈,但服務永遠是加分項。
5. 市場:信息傳達,如何口碑發酵,甚至教一教作秀的概念。
誰知一開講,絮回他們提問踴躍。栖真隻好越講越多,越講越深。
關于怎麼開這家店,她心裡有譜,但還是讓絮回的創業小分隊回去想,一點點把計劃完善出來。
而那些不适合大庭廣衆說的,還要抽時間私下教柳絮回。
比如一旦開始創業,做老闆的就得把精力放在找人上。人才不到位,做事很拉跨。
再如商定分紅模式:店長三、店員零五、絮回五五,她一,并講清其中道理。絮回刺繡賺房錢已然不易,現下開店資費全由栖真墊,賺了再按比例攤。
至于街坊關系、衙門這邊栖真讓柳絮回不用擔心,生意場上難免糾紛,萬一打官司,全數由阿暢出馬搞定。
最後是發展藍圖。
絮回說自己沒想那麼遠,先開一家試試水。栖真卻一定要她想長遠,賺錢後是守成還是立馬開分店。
絮回對栖真傾慕無比,但也忍不住問:“你天生那麼自信嗎?就一點不擔心這生意會賠?”
栖真難得抽出點時間跟風宿恒親熱時提到這茬:“我當然得給她百分百的肯定,可我自己知道,這點唬人的底氣真真切切是你給的。”
風宿恒對栖真這時候還在分心講創業表示強烈不滿,嘗着她渡來的山泉花甘味,把人吻暈後才想起回應:“我給的?”
“又親脖子?”栖真摸他碰過的地方:“留印怎麼辦?”
“山上蚊蟲多。”風宿恒撩起她背後的長發,大掌抵住背,把人壓在樹幹上,于細嫩的後頸猛啜。
“疼疼疼,要壓扁了!”
風宿恒這才放手,暗夜裡的眸子意猶未盡,像欲撲獵物的猛禽。
“哪裡扁?”他上手摸。
栖真拍開胸口賊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返身跳到風宿恒背上,在他汗涔涔的後頸也啜了口。
“報複心忒強!”風宿恒拽人下來,指自己胸口:“适才這兒也碰了,摸回來?”
誰知栖真将手按在他心上:“這顆心,都化作麒麟穴給我了吧?”
風宿恒雙目圓睜。
她知道了?
見風宿恒驚愕表情,原來他竟不知道她知道?星流對她那麼仗義嗎?栖真大笑:“你不是問底氣哪來的?麒麟穴給的啊!”
“好傻呀。”她抱緊風宿恒,感佩他大費周章為她的一份心,戲谑道:“阿暢現下可是窮的褲衩都要當了?”
風宿恒點她鼻子:“窮的隻能為你鞍前馬後,賺點心意。”
栖真與他耳鬓厮磨:“早就是你的了。”
風宿恒把她拉出來隻因看不過眼:“上午語文數學,中午指點那些小夥,下午科學,晚上又要講一個多時辰。好不容易能坐下歇歇,還總有人圍着你問這問那。你自己數數,這幾日就睡幾個時辰?嗓子啞成這樣,山泉花茶再喝都沒用!”
“原來嫌我嗓子啞,說話不好聽。”栖真佯裝不高興。
風宿恒不着她道,出樹林前強硬道:“快讓你那志同道合的夥伴想想辦法,幫你分擔點。”
栖真早就想去找容綻商量,原因倒不是為了讓他分擔。
她是想着容綻才情遠在她之上,每日埋首記錄大材小用了。若能引得他也出來講學,她不僅能偷偷學到,于他,也是充實生活、開闊心路的好事。
這便和容綻提了一句,本以為要花工夫說服,誰知他一口答應:“弟子規教案你已全數寫與我,語文我來吧。午時指點也給我。課上記錄讓闌珊寫。”
“還好有你,謝謝謝謝。”栖真差點熱淚盈眶,直想握手說句“好同志”。
容綻像有點吃不消她的熱情,裝作低頭書寫,道:“……多睡會兒也是好的。還有董未開的山泉花茶,記得每日煎來吃。”
容綻講課的風格有點冷,但就是這份冷,反而讓孩子們不敢造次,隻能乖乖坐着聽,沒想到聽上幾句也就沉下心。容綻廣征博引,用語地道,至始至終非常冷靜,可說到最後居然生生讓栾音感動到落淚。
栖真聽他上完一節,佩服到五體投地,更覺自己對中土知識儲備多麼不足。明明兩人講的同一份教案,怎麼他就能教出這種她全然不具備的大家風範?
“厲害厲害厲害!”栖真對他窮誇:“我都成了你的粉絲。”
“粉絲?”
“就是擁趸,特别喜歡聽你課的人。”栖真還沉浸在聽課後的興奮中。
容綻抿了抿唇,輕聲道:“我也是。”
“阿綻就是可以和人坐而論道的大宗師,我得、得…。”栖真腦子飛轉:“給你搭個台子。”
容綻以為她在開玩笑,誰知兩日裡,她還真找祁南英他們搭了個台。
半米高的木台子,下面镂空放置大水盆,再置以頂棚。黑闆和桌椅搬台上,容綻上去講學,栖真才覺得對了那個味兒。
台下水盆自帶擴音效果,台上頂棚又能遮陽,容綻往台上一坐,風範啊!氣度啊!
風宿恒看着台子摸下巴點評道:“不錯,有辦法早點施出來呢,還費那麼久的嗓子?”
東西兩片房子已然封頂,原計劃七月低才能完工,現下不過六月中,算算再有大半個月差不多了。這日下了工,祁南英來找容綻和柳絮回行大禮。
“祁大哥這是做什麼?”柳絮回趕忙相扶。
祁南英不肯起,跪在容綻身前殷切道:“這次機緣巧合找到大神官和神官長,還得機會為貴人們營造,就像回到過去。如今眼看竣工在即,南英思來想去,想忝顔來求。”
他大聲道:“殿下可否允我等大容子民也在山頭常住?我們、我們就想伴着兩位殿下和九部相們,鞍前馬後以供驅策!”
容綻靜了片刻,道:“前朝……早亡了。”
“不不,我并非慫恿殿下造……啊,我是說……回宮。”祁南英抓耳撓腮:“兩位殿下在此長住,總要有人服侍。菜田要人開墾,館子要人内飾,生意要人打點,糧食要人采買,即使這山上挑水燒飯打理,不樁樁要人?這些粗活哪能讓貴人們親自操持,我手下十五戶,有精壯漢子,有燒飯婆子,還有聶靈這樣足以執掌中饋的能人,什麼事做不得?隻願在殿下跟前讨個差事,予我們機會侍奉。若殿下允諾,我們自在山頭安置茅舍,絕不讓貴人們操心。”
柳絮回見容綻一時不語,便道:“祁大哥一片忠心,我等感激不盡。這萬仞山本是荒山,沒道理我們住得祁大哥住不得。不過這幫工一事,還容我們和大神官商量,緩幾日予您回複,不知可行?”
祁南英連聲應諾:“不急不急,貴人們決定了知會一聲便可。”
說是要向容伯舒請示,祁南英走後,柳絮回和容綻卻找來慕容、山遙、英邁,以及栖真和阿暢商量。
慕容沒什麼意見,山遙不同意,英邁聽有人伺候自然高興,柳絮回見栖真和阿暢一時不表态,心知這事主要還得他們這邊拿主意,便先說了自己的意思:“照我們之前商量,山上需要開墾,閑時供店,戰時自救。若沒有山下事,我們幾号人打理菜田也輪得轉。可現下我、阿遙、英邁下山支應生意,董未回山時間又少,山上可用的人力隻剩阿月、典叔、阿陶和成校。阿月得把精力放在刺繡上,典叔、阿陶和成校三人要應付菜田和中饋,确實左支右拙,所以祁大哥主動提出留下,于我們是雪中送炭,但是……”
柳絮回為難道:“他們一留就是十五戶,我怕我們一下養不起。”
容綻問:“栖真覺得呢?”
栖真知道祁南英會提議留下,必不離聶靈鸢在裡面撺掇,便道:“首先,我們得捋一捋未來這山頭的組織形式。”
經過月餘調教,衆人聽她口裡蹦怪詞早已見怪不怪,創業五講開篇就學過她爹自創的名詞“組織形式”,是以現下栖真一說,大夥兒就明白她的意思。
栖真問:“未來咱們是一個鍋裡吃飯,還是各吃各的?”
這話一出,别說柳絮回他們,連容綻都開始笑。
他居然開玩笑道:“我們自然一個鍋,宮主想和我們一起,還是分家?”
他一說“宮主”,風宿恒立時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栖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