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車，謝恂就遞給她一隻錢袋：“昨日匆忙，沒來得及買禮物賠給你，這些錢你拿着，随便你用。”

蕭懿鸾驚慌道：“你給我錢做什麼？”

謝恂無奈一笑：“不是要收買你，我隻是怕你再把我的玉佩拿去典當。”

蕭懿鸾臉上堆滿了笑，開心地把錢袋接了過來，趁着氣氛熱絡，便輕聲慢語地提及：“我昨日發現後花園多了一種新的花，我不知道名字。”

謝恂淡淡地點頭，不動聲色道：“我以前寄過那種花給你，是風幹之後的。”

他還記得這個事情，蕭懿鸾的神色頓了一下，然後讪讪道：“你走後不久我就進禦書台了，那封家書在老夫人手裡放了好幾個月，我看到的時候已經遲了，所以……”

謝恂聲色缥缈地接話道：“所以就沒有給我回信？”

蕭懿鸾低頭默認，擡起頭又道：“你怎麼想起來給我寄那樣的花呢？”

“那是南羅國的水仙花，當地人常借此花來傳達思念之情。”

蕭懿鸾側目望他一眼，訝異地說不出話。

“你一直都不知道這種花有這個意思？”謝恂專注地打量她，嘴角挂着遺憾的笑，“你不是禦書台女史嗎？我還以為你會查書呢。”

蕭懿鸾狡辯：“但是你之後也沒再寄過信給我。”話裡帶着幾許幽怨。

謝恂耷拉着臉沉吟道：“我不知道我還能再做些什麼，也沒有人教我。”

過了一會兒，蕭懿鸾讷讷地問：“你那時候是想借水仙花跟我說思念嗎？”

謝恂直直地望她，眸光澄澈甯靜。

蕭懿鸾迎上他的目光卻提出質疑：“你走的時候我們不過才見了一面而已，這思念之情從何說起呢？”

話說出口，意識到自己有些執拗，但依然想聽聽謝恂如何回應。

謝恂不懂她為何臉色變了，喃喃道：“夫妻之間，不就應該這樣嗎？”

蕭懿鸾反問道：“謝大人思念的是我這個人？還是妻子這個身份？”

謝恂一時沒有明白過來，奇怪地問：“這有什麼不一樣？”

蕭懿鸾覺得有些失望：“如果當時和謝大人有婚約的是其他女子，謝大人也會以同樣的方式待她吧？”

就像她在禦書台的那一幫同僚，有些人也不算交情多深，但是平日裡照樣彼此包容、友好相待，因為大家是同僚，擡頭不見低頭見，以後即便升遷離開禦書台，在官場上也有諸多牽連，所以如今不得不做表面功夫。

謝恂被蕭懿鸾的問題問住了，又不想随便拿話敷衍她，撓了撓頭道：“這個問題我沒有考慮過，你容我好好想一想再給你答複吧。”

兩人陷入緘默，馬蹄聲在耳邊越來越響，蕭懿鸾恍然覺得她和謝恂之間的距離被這聲音拉遠了，與此同時心裡也在問自己，為什麼要在意剛剛那個問題的答案？一直以來，即便知道禦書台的同僚之間充滿着虛情假意，她也是坦然接受的，為什麼現在對謝恂就要計較這個呢？

馬車不知不覺來到宮門附近，外面熙熙攘攘，行人多了起來。

是時候下車了，蕭懿鸾心裡七上八下，待會就要知道孔姣昨晚的行動結果究竟如何。謝恂安靜地坐在她身旁，兩個人都沒有開口道别的準備。

蕭懿鸾用眼角餘光觑了他一眼，心軟地想着不能一聲不吭地走下馬車，那樣太不近人情了。

幾乎同一時刻，謝恂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角，開口呢喃道：“不知道下次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你。”

蕭懿鸾靜靜地出神，知道他的話還沒有說完。

謝恂果然又說：“給我留一個念想——”

話音未落，謝恂挨過來用手攬着她的背，屏氣克制着狂亂心跳，低眸端詳她緊張的眉目。蕭懿鸾嘴唇嚅動，雙手擋在他胸前，謝恂緊接着便不顧阻攔地貼近了，蕭懿鸾下意識偏過頭躲閃，推拒着的手腕落在了他身上某處。

謝恂僵住，擰眉痛道：“你碰到我傷口了。”

蕭懿鸾大驚回頭：“你怎麼樣？”

謝恂不說話，趁她不備握緊她一隻手，然後不由分說吻在她唇邊，閉着眼小心翼翼地輕撫着顫栗中的柔軟，氣息交融的瞬間，蕭懿鸾豎起的手腕軟了下來，聞到了他身上藥草的味道。

良久後，謝恂的唇緩緩移開，蕭懿鸾睜開眼，雙眸濕漉漉如晨間露珠，别過臉顫聲道：“你作弄我。”

謝恂的手還攬着她不肯松，用另一隻手撫了撫她淩亂的鬓發，低頭看着她道：“下次允許你捉弄我。”

蕭懿鸾慢語：“我該走了。”

謝恂依依不舍地：“我會很想你。”

蕭懿鸾尋思着如何讓謝恂放開她，于是仰着頭對他嗔笑：“那你乖乖在家裡等我。”

謝恂動容地笑了笑，收回了雙手，又叮囑一聲：“記得給我寫信。”

在蕭懿鸾下車之前，謝恂拉着她回答了他剛才在路上思考着的問題，他看着她道：“你說，同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為何有的夫妻能舉案齊眉，有的夫妻卻一直形同陌路？我也是個俗人，會挑剔，有自己的喜好，不是什麼人都能跟我合得來，如果當初娶的人不是你，我現在就不會在一夜沒睡的情況下還趕路送你出門。”

蕭懿鸾細細回想他的一字一句，耳邊仿佛有琴聲奏起，心裡的清泉如漣漪般散開，她也一樣，不懂什麼是男女之間的喜歡，不懂夫妻之間如何相處，但是待在謝恂身邊，她好像産生一種朦胧的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