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揚了揚下巴，神情輕松了起來。

似乎她的人生在作出決定的這一刻徹底變得不一樣了。

“這個世上最公平的就是體育……或許因為能接觸到的資源不同也有所不公，可最終體育還是靠自己真實的水平；因此在我看來，這樣一項公平的活動，絕對不會再出現一次‘命中注定’。

“所以龍馬，你打敗哥哥的那一場，你知道給我帶來了多大的‘命中注定’的諷刺感嗎？那場比賽，我看了無數次的回放，每次看，給我的感覺都是我又一次被卷入了所謂的‘命運’中，而你就是命運眷顧的氣運之子，我們這些旁觀者，隻能無能為力地見證哥哥的痛苦。

“你一定會成為世界矚目的焦點，一定會獲勝，這是世界的法則；而對應地，作為你的對手的哥哥便一定會成為失敗者，一定會經曆這些痛苦。無論我們這些人怎麼掙紮，都逃不開這既定的‘命運’。”

從5:0被追回7:5，雖然網壇上出現過幾次這樣的大逆轉，可談何容易？

“越前，如果我在重要的比賽前突然被告知身患了絕症，很大可能再也拿不起網球了，你覺得我是什麼心情？作為我的朋友，你會是什麼心情？”

越前龍馬想到關東大賽的第一場，為了青學的勝利而放棄手臂的手冢國光，眼神不自覺地暗了暗。

當時的他，足足茫然了好幾天，最終，這份茫然才化作了一定要為了手冢國光帶着青學進入全國大賽的決心。

幸運的是，他們成功了；而立海大那邊……

“在這期間，我的隊伍因為我的病輸掉了團體賽。等我好不容易、不顧一切後遺症和身體的苦痛，在做完手術後沒多久便強行進行恢複訓練後，本來處于女網第一的我，卻在萬衆矚目下，被新生女生打了個6:0——越前，你知道我會多痛苦嗎？”

5:0到5:7，在網壇中，這叫送了一個隐形的6:0。

奇恥大辱。

越強大的人，站得越高的人，越覺得恥辱。

“我知道像我們這樣的選手，幾乎每天都要比賽好幾場，勝負真的很常見。如果每戰勝一個人就要去考慮對方的心情，那不如别打了。體育競技，菜是原罪，我都懂。”夏夏苦笑，“可是當對方是你最親密、最崇拜的人時，越前，我真的沒辦法不難受。”

越前龍馬抿了抿唇。

當時手冢國光輸掉比賽時，他心裡何嘗好受？

更别提換位思考，如果是身邊這個耀眼奪目的小太陽被人打成6:0，狼狽地輸掉比賽，他似乎……

“我不知道怎麼安慰哥哥，哥哥的驕傲也不需要我安慰。他比我們任何人都最先走了出來，并且重新開始為了變強而付出汗水。而我卻沉浸在複雜的感情裡無法走出來，心疼、痛苦、意難平。我不敢去想、不敢去看社交媒體對哥哥的鼓勵和嘲諷。這份心疼，最終化作了對你的惡意和反感。”

說完這些，夏夏終于重新看向越前龍馬。

此時，越前龍馬也已經學着她的姿勢躺在了地上，神情專注地回望着她。

也不知道他哪來的那麼好的耐心，聽她講那麼長的話。

“越前，我欠你一個正式的道歉。我很抱歉一直以來對你的态度，我不該那麼想當然地無視你的努力。之前的看法的确是我太片面，隻看到了哥哥這邊的付出，忽視了你究竟付出了多少。”

漸漸地，對面的人的貓眼裡原本的情緒被某種柔弱所取代。

夏夏聽見對方似乎有些别扭的聲音：“好好打混雙吧，學姐。”

夏夏彎眉：“好。”

停頓了一下後，夏夏低笑出聲：“不過你有沒有覺得世界真的好奇妙，我一直以為我會和哥哥組成職業混雙，沒想到，我最後居然是先和你一起去打混雙的職業賽事。”

越前龍馬不置可否：“我也沒想過我會打雙打，不過總好過和桃城前輩組。桃城前輩就是個橫沖直撞的牛。”

夏夏：“……”

哇，他怎麼有臉說這種話的。

哪怕剛剛才道了歉，夏夏還是沒忍住陰陽怪氣了起來：“據我所知，桃城君參加過很多次雙打，除了和你的那場，其他的時候都沒有出現過配合問題。”

越前龍馬：“……”

夏夏意味深長：“問題出在誰的身上，似乎很明顯了呢，越前君。”

越前龍馬：“……”

越前龍馬死鴨子嘴硬道：“Mada Mada Dane.”

.

比起上次被網協半脅迫性質的“真心話”，這一晚上，夏夏和越前龍馬是真的敞開了心扉聊了很多很多關于自己的事情。不同于上次的一問一答，這次兩人都很主動。

幸村精市不愧是最了解夏夏的人，他敏銳地發現了夏夏和越前龍馬之間隻差那麼一個契機，并且适時地用菊丸英二和大石秀一郎這個最開始給了他們一擊的組合，讓他們在比賽中，徹底放下了曾經的成見和隔閡。

他們聊得太投入，以至于最後兩人直接在野外睡着，第二天才被無語的同伴們叫了起來。

……

不過夏夏總覺得越前龍馬理解錯了什麼。

比如，他好像把她理解成了被兄姐搶走了父母全部的财産，她是個無依無靠的小可憐（？）。

之後的一切都順利了起來，在雙方對彼此的了解程度和感情都進一步加深的情況下，他們一路披荊斬棘，成功地拿下了組内循環賽第一，正式代表日本參加本屆U18混雙賽事。

除了他們之外，另一個獲勝的隊伍出乎衆人的意料——白石藏之介和上寺峰子。

在前去N國的飛機上，立海大、青學衆人和越前龍馬的家人們都來了。

最後确認沒有遺漏的東西後，幸村精市溫文爾雅地對越前龍馬道：“夏夏先麻煩你照顧了，越前，我處理完事情會趕過去的。”

越前龍馬壓了壓帽子，淡淡地答：“當然。”

青學那邊有人發出了“撲哧”一聲：“這小子……”

夏夏：“？”

錯覺嗎？

越前龍馬怎麼又不爽了。

誰招他了嘛！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