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她仍然是丞相和丞相夫人的掌上明珠。
她給他請了大夫,讓他洗了個澡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還将自己房間旁邊的屋子騰出來給他住。
她怕他介意,說這裡最安全最安靜,還離螢草園最近。
她還說,她不常常回來相府住,讓他不要覺得不自在,從始至終,她都沒有問過他這幾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賀聲也從始至終沒有開口說過一個字。
二人好像生疏至極。
終于在齊長甯吃完晚飯要回楚王府去的時候。
他叫住她,問她可不可以不走。
她問他為什麼,他卻好像不知道怎麼開口似的,最後說了句。
算了。
回去以後,齊長甯本想去福榮居吃點新出的菜,卻沒想到竟然撞見了方從樓上下來的齊安和林鄭。
二人那時候對她毫不避諱,心中好像早就覺得她什麼都做不了。
很久以後她才發現,原來他們的謀劃從那以後就開始了。
齊長甯到死也不知道,究竟相府倒了對她有什麼好處。
齊長甯回了楚王府,仍舊是連林歇的面都沒有見到。
她還是做了湯,準備給書房的林歇送過去。
即使林歇從一開始就表現過自己從來沒有喜歡過她,她也還是想要試一試,萬一他就對自己另眼相待了呢。
那時候的齊長甯還不明白,這世上,尤其是皇室裡的人,愛恨嗔癡都是不能憑自己的心意做主的。
她站在林歇書房外的院子裡,從阿彌手中接過那碗湯,就在這時候,刮了一陣風,這風也奇怪的很,不知道從哪裡吹過來的,竟然出奇地大。
她險些沒有站穩,往前一個趔趄,那碗上好的雞湯就和托盤一起撲到了地上。
越來越大的風,齊長甯和阿彌也被吹得摔到了地上,齊長甯眯起眼睛,看見書房的門打開,齊安和林歇走出來,兩人正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們。
她想要伸出手,想要發出聲音,可終究什麼都做不到,似乎動彈不得。
……
齊長甯額頭出了細細密密的一層薄汗,她猛地睜開眼睛,阿彌站在一邊看見了,忙不疊驚喜地喊:“小姐,您醒了?”
齊長甯有些出神,很快又點點頭。
她忘了,自己原來還沒有嫁給林歇,那麼就說明一切都還有回旋的餘地。
可齊長甯想不明白,那時候見到的賀聲為何會那麼落魄。
她又想起來當今陛下對藥靈族的人趕盡殺絕,這又是為什麼。
可他們分明什麼都沒做,他們救死扶傷,這難道就是他們的錯處嗎?
賀聲孤身一人狼狽地回來,肯定是遇到了什麼事情,可她現在怎麼想都想不起來。
難道她想起前世,是通過做夢的方式嗎?
雖然現在暫時不知道賀聲究竟是出了什麼事,但是如果她不幫他的話,他真的有可能會落入上一世的下場。
丞相府的命運也岌岌可危。
可這一切,僅憑她一個女子真的能夠挽回嗎?
齊長甯睜開眼睛,外面的天黑了,屋子裡安靜裡了。
那真的是她的前世嗎?那真的是她從前經曆過的一切嗎?
她艱難地坐起來,頭有點昏。
太渴了,她想去倒杯水。
好不容易走到桌前,拿起茶壺往杯子裡倒水的時候,窗外好像有人在扣窗。
“誰?”齊長甯警惕地低聲問。
外面的人傳來聲音。
“是我,小阿甯,我聽說你病了?”
是賀聲的聲音。
齊長甯松了一口氣,說道:“我沒事,已經好多了。”
她喝了一口茶,然後朝着窗邊走過去。
她推開窗,賀聲的臉就出現在她的面前。
“你真的沒事嗎?”賀聲一臉擔憂地問。
齊長甯搖搖頭,問道:“你怎麼來了?”
“我有點擔心你,這是治療頭疼發熱的藥。”說着,賀聲伸出手,将手上提着的一個袋子遞給她。
齊長甯有些錯愕,慢半拍地接過來。
“你,就隻是來給我送這個?”她問。
賀聲撓了撓後腦。
“對,聽說你病了,我就想着順便來看看你。”
齊長甯卻看起來很不好的模樣,“你沒有其他的事情要告訴我嗎?”
她覺得,他會和夢裡那樣離開。
總會有一個道别吧。
他是來找自己道别的嗎?
再見面就是五年之後了嗎。
賀聲卻一頭霧水似的,還揮了揮手說:“沒什麼事了,你早些休息吧。”
她也不再多問,就要伸出手把窗關上。
賀聲這時候突然叫住她,“小阿甯!”
齊長甯蓦然擡頭。
賀聲卻又結巴起來,“你……”
齊長甯問他,“你想說什麼?”
“如果我真到了無路可退的境地,你别管我。”他說。
齊長甯隻是一言不發地盯着他。
兩人四目相對。
不知道過了過久,齊長甯率先出聲,“那我若是有危險,你也别管我,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