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好笑？他想，他也不知道啊，就是想笑然後就突然笑出來了，沒有理由。

就像她在後來某天突然變成人出現在他的公寓裡一樣毫無理由。

六、

他站在房門口，看着屋内穿着運動衣，正慌慌張張拿下頭上飾品的女孩子陷入沉默。

“呃，那個，我……”

女孩幹巴巴解釋着，手裡攥着的飾品幾乎被她拗得變形，顯然也是緊張得不得了，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有效緩解她現在的慌亂，也根本不知道該怎樣才能解釋清楚她現在的狀況。

APP能夠自主和使用者對話已經是天下間的奇觀，更别說她現在還從一串數據直接變成了真真正正的人類，還出現在人家家裡。

雖然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她相信他還是能夠非常理智，不會突然間就報警說她擅闖民宅、行為可疑的，但是、但是。

米米的眼睛飄忽一陣，臉色變了幾變，手指繞了幾繞，終于低下頭不吭聲，既不說話，也不看他。

屋裡屋外兩個人，有些奇異地保持着沉默，開始僵持。

已經沉默了很久的他就像是突然被這長久的沉默給提醒，猛然吸一口氣倉促退幾步，驚得對面女孩也倉促倉皇地擡頭看，視線一個交彙，還是他率先開了口。

他說：“你……先出來吧。”

聲音因為好長時間沒有開口而微微幹澀帶啞。

她很乖，迅速的就出來了，腳步飛快間就像是着急忙慌的逃離。

他停了停，閉閉眼在直接跟着去起居室之前先拐去了廚房一趟，接了杯溫水，想了想又捎帶上一盒牛奶，在放到兩人之間的桌上時說道：“給你的。”

女孩默默接過了溫水，從她口中像是冒出了一句細若蚊蠅的“謝謝”，又像是沒有，總之，他沒有能夠聽得清楚。

還是沉默。

他說：“……米米？”

米米沉重地，在呆了幾秒後點頭。

捧着杯子默默低頭默默點頭回話的她現在完全就像是做錯事等着挨罰挨罵的孩子，一聲不吭，逆來順受，他在對面靜靜看着竟然一時覺得……有點詭異的和諧？

明明和她一直給人的印象不符。

突然想笑，但忍住了，之後從心裡頭浮上來的就是安心，米米，米米，是她。

他松一口氣，竟然意外地覺得米米變成人這件事也沒什麼不能接受，他甚至于接受良好，覺得就算她能在公寓裡活動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一個人嗎，不就是一個來曆稍微有點奇特的人嗎，這有什麼。

他這裡又沒有别人，就算有人問起，他們不清楚前因後果也不會知道米米是一個多麼特别的存在。

他說：“是從……手機裡……？”

米米點頭，期期艾艾聲音很小，“嗯，我也不知道怎麼就……這樣了。”

她也不知道她怎麼就這樣了，兩人沉默一下，發覺不僅是半個見證者，就連當事人對這件事都是稀裡糊塗，對怎麼來到的這一片茫然。

沒什麼好說，也沒什麼好追根究底。

他問：“那，還可以回去嗎？”

一個問題問出來對面女孩兒立刻就慌了手腳，“我我我，我也不知道，我試試？”

她扭頭就想去找他的手機，卻被他的一句話給定住，“手機在我房間。”

就是因為手機在房間她才會出現在他的卧室啊。

他說：“沒事，我就隻是問問。要喝點什麼嗎？或者會餓，想吃點什麼？”

他很自然地站起來，眼睛裡有詢問，話裡在征詢，倒像是在招待一個朋友、一個客人。

米米：……

她局促，“嗯……嗯……”

半天，終于放下心笑了，說：“都可以吧，我也不知道我想吃什麼。”

這一男一女兩個少年人隔着桌子互相對視，接着又互相很有默契地把目光移開，接着不約而同地笑出聲，再不約而同地停下笑。

他說：“那先随便吃一點，之後再看看别的？還是……”

她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