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不會叫你進退兩難,手染不該染的。
美人長睫一眨,似懂非懂,似是覺得我這話說得奇怪,又覺無甚不妥,不曾細想,她轉眼就将這段對話抛在了腦後,複又斟酒遞酒,言語調笑起來。
我也勾着唇,從善如流,沉溺在這紙醉金迷當中。
十、蘇合
“還不曾有消息?”
水影鏡幕内允中一臉驚詫,從如山般的文件中擡起頭來。
我道:“嗯,也不知可是受了什麼妨礙,問過父親以及國中供奉,也說在我之前不曾見過有什麼玄雲宗弟子率先到此,便不得不勞你多多留心,一有消息便告知于我。”
雲清延他竟然不見了。到了這東海我也不曾尋得他的蹤迹,他也好似無有前來通一聲消息的打算。
在這十年獸潮将至的特殊時刻,我不免心懷幾分憂慮,擔心他可是因關心則亂的緣故,出了些或大或小的差池。
允中道:“去他家中看過了麼?我這面倘若他将氣息掩蓋,也是尋不得他的蹤迹的,還比不上你身在東海,近水樓台興許還更好尋人。”
“問是問過,隻是……”
想起父親在聽得我“可否查一查雲家?東海境内姓雲的人家應是不多罷,應當不消幾日便可得些消息”的話時驚變的臉色,心頭就疑雲頓生,話中猶疑。
“姓雲……還真是個少見的名姓。不過,某種程度上,這雲姓在你們東海也當是如雷貫耳。”
我心知允中話裡不經意間指出的是什麼,沉默一陣,搖搖頭,道:“你便替我留心些。”
“好。”允中點頭,再度将心神沉入面前的文書,翻過一頁,又想起什麼似的,正好在我将影幕關閉之前,說道:“真人前些日子也問了我雲師弟的蹤迹。”
真人?師尊麼?我一頓。
“就在你往東海之後。你師兄也在你師尊離去後的沒幾息到了我這,也是問的雲清延。”
允中笑笑,手上不停翻着文書,此刻又再翻一頁,閑來無事閑話家常似的:“我倒不曾想,原來你師門中除你之外,還有旁人也這般關心雲師弟。”
他在影幕之中終于擡了眼皮瞧我一眼:“你如何看?谷……蘇合師姐?”
身為外門喚内門一聲師姐自然是挑不出錯的,但不知為何,從允中這不鹹不淡的一聲“師姐”中,我的心頭無端多出些煩躁。
按下心頭橫生而漸漲的不愉,我垂下雙目,道:“興許是因着十年獸潮之故,師尊心有憂慮罷。”
假話。毋庸置疑的假話。
身為師尊十多年的弟子,我最是清楚師尊淡漠冷寒、無欲無求的性子不過。
師尊他一心向道,恪守正氣,最是痛恨魔修,也對弟子最為嚴苛,偏又不耐亦不擅于教導門徒,便成了個“清淨無為教導,橫征暴斂要求”的“嚴師”。
師尊是素來都不大管弟子間的事宜的,除卻要求門中弟子嚴束己身,一心求道,他對我們弟子三個,都是過問、照拂頗少。
依我自己的親身經曆,師尊理當如此,可允中卻說先前師尊親自去過問了雲清延的行蹤……
子芹師兄先暫且不提,他行事素來多變随心,可師尊?他卻也……
我垂着雙目。
允中不多言,再度應下我叫他留心雲清延的請托,便自顧散了水影鏡幕。
“殿……”
我眉一蹙,眼睛一掃正要看向來人,卻好似忽然瞧見西邊獸箕山頭有光芒一閃,心内一跳,再一凝神,去看卻又無有異樣。
不由沉思。
一旁不知何時到此的宮婢便愈加惴惴,雖是立馬改口喚我“真人”,但茫然望向窗外後仍是極為小心,舉止局促。
踏上修真路的仙人,早便斬斷了塵俗的緣分,同這俗世裡或尊貴或低微的身份無關了。
是以她先前未能完全出口的“殿下”二字實是不妥。
我瞧了瞧她,斂了情緒問:“何事?”
宮人道:“陛下那邊叫奴婢傳話,說是真人的師弟雲清延公子有消息了,隻是……”
她欲言又止,也不知可是父親囑托的有意為之,她爾後還是迅速而精準地轉告了我父親的話:“隻是有些蹊跷,與真人先前所說的情狀不大相合,還請真人移步,至禦書房。”
一時,不論是師尊的行蹤,還是獸箕山頭詭異的光芒都暫且退後,我斂下容色,點點頭便徑自往父親的禦書房而去。
無論如何,雲清延是死是生,我總要得個确切的說法,如此方才能解了我心頭大半的疑惑。
說到底,他也是我的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