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在這個末世裡,就是會被千人、萬人唾罵的聖母。
你喘着氣,手發抖,眼前景象模糊。你嗅到了血腥氣,聽到了肢體被撕咬扯碎的聲音。
要死了的姐姐會因為她死亡的結局而不甘嗎?生氣嗎?茫然嗎?後悔嗎?還是說會仍舊保持她善良的本性,就算被牽連緻死,也要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說一句“你沒事就好”。
撕扯的聲音越來越大,又越來越小,最終消失。有人的肢體在地上抽搐的聲音。什麼存在緩慢、艱難又呆滞地站起,嘴裡發出屬于喪屍的、不明意義的吼叫。
它嗅到新鮮的人味,又或者是殘留死前零星的記憶,知道哪裡躲了人——
你背後的門闆被撞響了。力道不大,卻讓你立刻瑟縮了身子,用沾滿鮮血和塵灰的手掩住口鼻,避免發出聲音。
可這很多餘,聲帶早就因别的原因陣陣發緊,别說害怕恐懼得叫出聲了,你連喘上氣都覺得艱難,隻能不停、不停、不停地,張大嘴巴吸進足夠多的氧氣,再深深、深深、深深地緩慢吐出。
小心翼翼,一遍一遍。你垂着眼睛,捂住嘴巴,像被按了靜止鍵一樣在地上僵坐。
天光從窗戶那邊透進來,經過空氣中細小塵埃的折射散射,又經過屋子裡大件物品的遮擋,隻投射在腳邊一小塊。伸出手試一試,這陽光沒有溫度,慘白黯淡,無力脆弱。
你難看地扯了扯唇角。
門後撞擊的力道消失了,大概喪屍也不耐煩長久白費的無用功,茫然拖沓着腳步,漫無目的踅向了别的地方。
你不禁靠着門闆去聽。
她走了嗎?去哪了?還能認出你嗎?或者你還能認出她嗎?現在她是什麼樣子?她被咬中了哪裡?她之前想說什麼?她……
“等末世結束,我們就回家。”姐姐說,明亮的眼睛裡閃着笑意,“就我們倆。”
啊,姐姐,被丢下的你,被丢下的我,也足夠組成一個家嗎?你問,又回答,大概是可以的,隻是寥落。
你從地上跪坐起來,拉開門,小心從門縫裡探望……徘徊不去的喪屍已經散開,外面靜悄悄的,沒有人在。
要出去,這裡沒有生存的物資。要逃跑,這裡依然十分危險。要活下去,因為這是姐姐的要求。
你深深吸了口氣,自喪屍爆發以來不斷被磨煉的生存技能忠實地發揮它的作用:可以出去,快走。
你用最迅捷的速度閃出房間,輕巧避過地上瑣碎的雜物,要跑出這家商場時,全程沒有發出一點額外的聲響。
你馬上就要徹底逃出這危險的地方了,但就在這個時候,你看見了她,通過面前玻璃門上映出的影像。你呆住了。
面孔青白的姐姐不會有表情,不會有視線,更不會有交流。她隻是聳動鼻翼,污七八糟的血糊在臉上、身上,她自己都流着血——哦,那已經不算血了。
你殺過喪屍,知道喪屍這種生物不會有鮮血這種東西,一刀砍下去,飙飛起來的隻會有肉塊和污穢不堪的黃色黏液。
她尖利地笑着飛速往你的方向奔來,帶着純粹的尋獲獵物的興奮。她撞飛了路上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響動太大,于是她帶動起了一股屍潮。逐漸龐大可怖的屍潮以驚人的速度朝你湧來。
你握着門把的手冰冷僵硬,眼眶卻又發熱。深呼吸,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