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突然有客來,又是個愛說話的,盛斯遇與客人寒暄幾句就忘了時間,拿起酒杯突然瞟到門外站着的老方,這才想起距離他剛剛傳話已經過去很久。
長時間在溫暖的室内,幾乎忘記暴風雪天的寒冷。
直到看見何幸,看見他因為氣溫回歸而熱到通紅的臉,才憶起一個多星期前,他與他站在寒風之中所感受到的溫度。
也因此在看見他細到如同兩根火柴的腿時,而在心裡認定這是個追求風度,無所謂溫度的人。
頂着一頭銀白色的發,不似那日狼狽,身材單薄脖子卻很好看。
看他的時間總是超不過兩秒鐘就移開,戰戰兢兢不如輪椅上的人火爆。
可卻也是他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攔下他的車,叫他的名字。
何幸問:“您想提什麼條件?”
盛斯遇開口:“未來我有計劃開展跨國業務,但單身狀态在生意場上不如已婚人士更有踏實感。”
何幸并不知道他這句話在當下場景裡起到什麼作用。
就像是有人在街坊小面館裡點三分熟牛排,又或者是在殡葬現場問人家幾時結婚。
所以向來頭腦靈活的他愣了足足幾秒鐘,才開口:“啊?”
盛斯遇臉上笑意加深,他很喜歡何幸的反應。
近一步給他解釋:“我的意思是,如果何先生能與我協議結婚,可以讓小超先把镯子給你們,剩下的錢不期限,沒有利息,慢慢還。”
“你做夢呢!!”說這話的人是周考濰。
何幸和吳超等一衆人還在怔愣合不上嘴時,他第一個反應過來,一拍輪椅就站起來,用力指着盛斯遇:“一個镯子而已,你還想要人?”
何幸立馬壓下他的手臂,将他按回座椅上。
吳超比他更生氣:“孫子你裝癱瘓是吧?故意來訛我們的錢!我現在就報警!”
何幸已經不知道該攔着誰了,連忙解釋:“沒有裝,他能站起來但隻能慢慢地走。這裡離醫院太遠,他現在的身體情況不行,隻能我推着他一起坐地鐵。而且醫生也不建議他長時間站立。”
吳超嗤了一聲:“連個車都沒有,怪不得張嘴就是二十萬,窮鬼裝什麼老大!”
何幸臉上溫度騰地上漲,心裡又牽挂着盛斯遇的話,看了他一眼剛好對上他的眼神。
他一直都在看着自己。
若是放在平時,何幸肯定會毫不猶豫拒絕這個對他來說,非常冒犯的要求。
可剛剛看周考濰說起奶奶聲音哽咽,想必奶奶肯定比他形容得更要嚴重。
那個手镯一定對奶奶很重要,所以她才會這樣惦記。
無奈孫子的安危更加重要,必須做出取舍時,她迫不得已放棄了手镯。
然而那晚,周考濰正是為自己出頭與人打架,才毀了兩個包廂。
事是兩個人惹的,無論如何這件事都與他脫不了幹系,何幸吞了下口水:“盛總,我們可以單獨談談嗎?”
“當然。”盛斯遇嘴角微彎,指向他身後。
昂貴的波斯地毯上擺放着精緻幹練的桌椅,隻坐四分之一也能發覺舒适度極好,不會深陷進去,也沒有過于硬。
何幸下意識看向被隔絕在遠處,眉頭幾乎要皺在一起的周考濰。
滾燙的咖啡燙到嘴唇才反應過來,抿了抿唇放下。
盛斯遇遞上一張高級定制的手帕:“别緊張,今日不是鴻門宴,你有拒絕的權利。”
何幸稍微安心了些,垂眸打量他的褲腳,尺寸剛好,坐下時褲腿上移露出一小節黑襪。
看到他的皮鞋又垂眸看自己的,雪變成水滾落不見,灰塵卻猶如砍魚刀上的魚腥一樣附着在運動鞋上,顯得髒兮兮。
他迅速把腳收回到茶幾内側,不叫他注意到。
唇上的疼讓他回過神來:“您為什麼會選擇我呢?”
“我需要一個有理由聽我話,又不會絆阻我事業的人。”
見他沒懂,又細緻地講解:“你欠我的錢,當然要聽我的話。瞧你的打扮是個學生吧,涉世不深,不會阻礙我的事業。”
何幸又将雙腿往後縮了縮,腳跟碰到沙發無路可退。
“我……我馬上就要畢業了。”
在沒遇見盛斯遇之前,他一直覺得自己是這世界上少有的灑脫之人,長相不差,會打籃球,意氣風發。
遇見他之後,屢屢自慚形穢。
老練與青澀的差距太大。
此刻雖然穿着冬衣,可在他面前就好像□□,連心跳的節奏都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大概是因為他需要跟自己談條件,不然今日絕不會露面,在這裡聽他們如小孩子一般争論是非對錯。
老方腳步輕松地走過來,跟他說:“齊總等得時間有些久了。”
“跟他說聲抱歉,我馬上就過去。”
話畢就招手,吳超走過來,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份文件夾。
盛斯遇問:“如何,考慮好了嗎?”
“這麼快……”何幸呼吸漏了一拍。
吳超又把一個紅絲絨盒子打開放在桌上,裡面躺着的正是跟随奶奶一輩子的手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