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又見盛斯遇的手,放下杯子後随意搭在他腰間,手腕下垂,落在腿.根。
幹淨寬闊的落地窗收攬了月亮全部光輝,他手背有明顯的青筋,好像能從這邊推到那一邊。
他不說話,即使在昏暗之中,也能感覺到臉上的溫度燒了起來。
何幸打了個嗝,偏頭看他。
猛然發覺他眼眸清冷,甚至可以稱作事不關己。
仿佛是為了賺薪水而來工作的,整個過程全然不走心。
當頭一盆冷水澆下還不夠,何幸又吞了下口水,猶如自虐般召喚疼痛,讓自己清醒。
擔心夜幕黑暗,他讀不懂自己的唇語,便比起手語:我舒服多了,現在有些困,麻煩你了,謝謝。
盛斯遇起身,柔軟的床墊取代他的胸膛讓何幸依靠。
“明天有課嗎?”
搖頭。
“兼職?”
點頭。
“請個假,在家養病。”
點頭。
耳垂被他捏住,揉了兩下:“安心睡吧,不會有人吵到你。”
關門聲很輕,仿佛他已經睡着,又仿佛剛剛看錯了。
何幸起身,面對落地窗,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夜晚的雪真美啊。
明早的雪景也是一樣美。
因為不需要他站在暴雪和冷風之中擠公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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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溶于酒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何幸睜開眼睛,嗓子腫脹的異養感就消失不見。
給值班經理請假,對方埋怨他為什麼不早點說,還告訴他昨天那個老頭子投訴了他。
何幸不解:“又不是我把他裝魚的袋子弄破的,我還替他墊了塑料袋的錢呢。”
“人說你把魚弄髒了,回去不好清洗。”
“收銀台那地下本來就髒啊,下雪天一踩都是泥水,這也能怪到我頭上?”
“正确的做法是,你該主動幫顧客把魚清洗幹淨,而不是為了幾個袋子跟顧客理論。”
值班經理也覺得委屈:“你是兼職學生,當初沒培訓得那麼嚴格,那老頭堵在超市門口喊了半天,害得我也被店長罵了。”
何幸扁扁嘴:“那我的處理結果是什麼?”
“投訴成立,扣你五百。”
“……”
挂了電話,何幸又感覺喉嚨疼了。
如夢初醒那般,昨夜享受的關懷是因為天公也入睡,讓他僥幸以為世界美好,等天公睡醒後,又把人間煉獄還給他。
何幸恹恹地下了樓,昨夜牆壁上讓他震撼的畫,今天再一看也沒那麼神奇。
盛斯遇和吳超坐在長桌對面吃早餐,吳超先看見他,不情願起身點頭:“何先生。”
除了電話客服親切地稱他為先生,并讓他挂斷電話後按兩下1給個好評之外,隻有面前這兩位當面稱呼他為先生了。
“叫我何幸就好。”
盛斯遇微笑着拉開身邊的座椅:“何幸跟你一般大,你們叫名字就行。”
他面前擺放着一碗清粥,鹹而不膩,手邊還有一盤通紅的櫻桃。再看他們兩個的則是還帶着血絲的牛排。
“生病要吃清淡的。”盛斯遇說,“晚點把你愛吃和忌口的東西告訴廚師。”
何幸詫異:“我要住在這裡嗎?”
“你不想?”
勺子劃過舌尖,何幸點頭:“想。”
隻是貪戀這個做夢都夢不到的地方,沒注意到坐在對面的小超咀嚼牛排的速度慢了一拍。
吃過飯後又要吃藥。
昨夜熱紅酒的舒适效果沒能延續到現在,他在計算,這杯藥酒能不能賣五百元。
盛斯遇看出來他的情緒不對,拿起體溫計又在他額頭上‘biu’了一下。
“已經退燒了。”
何幸抱着剩下的櫻桃,心中郁結難以平和。
五百塊啊,以前他辛辛苦苦搶臨期商品算什麼?都是為了把錢省出來交罰款的嗎?
又聽盛斯遇問:“你大學專業是學什麼的?”
“市場營銷。”
盛斯遇點頭:“剛好我一個朋友的公司需要你這個專業的,要不要去試試?”
何幸今年大四,很快就要畢業了。
之前咨詢過幾家公司,也去面試過。試用期完全不把他當人看,幾乎什麼雜活都丢給他。
一度以為這個專業是晦暗的,沒想到在此刻柳暗花明。
“好啊!”他點頭,又察覺不太對勁,“怎麼我剛說出專業,你朋友的公司就缺我這個專業的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何幸明顯看見盛斯遇猶豫一瞬。
才微笑:“那公司最近換了新董事,人員也大換血,管理層走的走裁的裁,空出不少崗位,你現在過去,再過十年就是骨幹人員了。”
何幸露出潔白的牙齒:“我願意去試試!”
之前在縱爵總部,被盛斯遇拿走的合同又出現在眼前。
何幸攤開來看,一目十行閱讀後發現,這是一份對自己十分有益的協議。
唯有一點,他逐字逐句地看完後,問他:“這份合約沒有期限嗎?”
盛斯遇反問:“你想加期限?”
何幸緩緩地呼吸,謹慎道:“我隻是想要還債和感謝你,我……并不想把自己賣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