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将近數百年裡，這座宮城王深藏來的次數極其少，真正見過他的人更是隻有陛下與一兩個朝中重臣，如今一個平平無奇的少年居然認得他，實在令人意外。

李容辭低着頭，姿态謙卑，低聲道：“母後……經常說起您。”

聽到他口中的母後二字，王深藏笑容斂了斂。

整個大周之中有資格說出母後這一個稱呼的人可不多，李容辭的眉眼又隐有幾分熟悉，王深藏很快猜到了他的身份。

李容辭口中的母後，想來說的便是當今太後了。

近年來帶領軍隊屢戰屢勝的李容辭不斷嶄露頭角，王深藏偶爾在幕後指揮作戰，自然聽說過這個名字，隻不過他從未去過前線，兩人自然未曾見過。

優秀的年輕人，王深藏自然是欣賞的，隻不過……他不喜歡李容辭的母親。

對此，王深藏淡淡笑了笑，并不以為意，搖了搖頭後便擡步離開。

“大祭司請留步！”李容辭忽然開口挽留。

王深藏自然沒有留步。

“母後一直想見您！”李容辭看着他的背影，繼續道。

王深藏沒有停下，搖了搖頭，很快走開了。

……

王深藏不知道陪了王央衍多久，直到現在她似乎已經完全平靜下來了，眼眶雖然還是有些紅，但眉眼變得柔和了許多，正小心地捧着熱茶吹氣。

“先前為何無緣無故就對一個不認識的人生氣呢？”王深藏看着她笑着問道。

王央衍不好解釋說那是因為自己亂發脾氣，心虛地呆怔了會兒，低聲說道：“因為那個人太惹人讨厭了……”

“是他的聲音讨厭，還是他長得不合你意？”王深藏知道她這不過是借口，搖頭輕笑，追問她道。

“是他……！”

王央衍正要那是因為李容辭非要和她說話，她才會生氣的，但話一出口才發現這根本就是無理取鬧，愣了愣，她腦中不自覺回想起李容辭的模樣，不自覺地點頭。

别的不說，人家的眉眼倒長得挺好看。

總感覺有點熟悉...就好像在哪裡見過一般。

頭正點着，王央衍忽然回神，注意到王深藏詢問的目光，好似自己做了什麼不對的事情一般，趕緊把目光移開，登時有些羞惱，低頭不語。

“人家可是王爺，像你方才那般毫無緣由就把人臭罵一頓，還差點跟人打了起來，到時候太後或者陛下點名問罪，為師該如何是好？”王深藏淡然一笑，不以為意的理了理衣袖。

王央衍一愣。

她先前着急了，考慮不夠周全，實在沒有想到這一點，而如今聽王深藏這意思，難道是她先前的沖動之舉會連累到他？

“那怎麼辦？”王央衍不自覺抓了抓王深藏的衣袖。

王深藏看了她一眼，見小丫頭确實聽進去了，如今居然開始擔心起他來了，笑意不減，道：“還有你先前對兩位娘娘那般無禮，還裝受傷了，可以說是大不敬加欺瞞之罪，這些加起來，你讓為師如何給你善後呢？”

王央衍微微怔住，眨了眨眼，細而淡的眉毛輕輕地皺了起來，似乎有些為難與自責，“那您把我交出去吧……反正都是我闖的禍。”

“陛下定會認為那是為師管教不嚴，隻把你交出去可解決不了問題，為師實在難辭其咎啊！”王深藏搖頭輕歎。

“那該怎麼辦？帝君會因此責罰您嗎？”王央衍隻覺得他說得十分在理，一想到自己任性的行為牽連了他，便感到自責。

“哈哈哈！”王深藏見她對自己的話深信不疑，一時沒有忍住爽朗地笑出聲來，“你先前與李容辭說話時腦袋轉得這麼快，現在怎麼卻不聰明了？”

王央衍愣了愣，忽然反應過來這是怎麼一回事，但畢竟是沉靜的性子，雖不至于生出怒意，但還是有些羞惱，故意垂眸把聲音放低，委屈地道：“師父，你騙我……”

王深藏從前便向她說過許多次，不管她做了什麼，他都會護着她的，隻不過她一直都未曾放在心上，所以才會下意識地擔憂自己有沒有做錯什麼。

“好了，沒事的。”王深藏知道她先前本便難過，以為是自己說的過分了，伸手抱過小姑娘拍着她的背，輕聲哄了哄。

王央衍被他抱多了也不多惱了，習慣性地安靜下來，靠在他的肩上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師父……”

“嗯？”

王央衍回想起自己先前慌忙跑去找李呈宣的心情，眼神微黯下來，帶着些許懵懂的疑惑，說道：“我好像喜歡五殿下。”

王深藏不解，挑眉問道：“男女之間的喜歡？”

“……或許是。”王央衍似懂非懂。

王深藏回想起她之前聽說李呈宣明年成親的消息後忽然跑開的奇怪舉止，很快想明白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他似乎并不在意，眸光流轉間注意到王央衍蓬亂的青絲，稍稍離了思緒，把她放開，漫不經心。

“喜歡便喜歡吧，也不是什麼大事。”

“可我……”

王央衍着急了，看着他認真說道：“我不能喜歡别人。”

“為何不可？”王深藏不解。

“我以後定要成就大道，怎麼可以為兒女私情所擾？”王央衍說道。

她當然明白先前自己知道李呈宣即将成親的消息後，反應誇張了些，屬實沒有必要，但仔細想想，或許是因為傷勢太重還未痊愈的緣故，精神識海也尚未恢複，令得她也變得有些多愁善感起來。

五殿下本來要履行婚約，如今不過是到時候罷了，雖然多少有些失落，但實在沒有什麼可傷心的。